第六肆八章 淹没
李徽没有再拒绝。今晚这一夜怕是很难熬,就算自己扛得住,明日一早也必是萎靡之极。再要受了风寒,那岂非很麻烦。天确实很冷,李徽确实有些受不住。
当下跟随小翠走来,低声向黑乎乎的窝棚里告了个罪。
“阿姐,我进来了。”
谢道韫低声道:“进来便是,里边有地方呢。”
李徽弯着身子进了窝棚往里爬,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伸手的时候,抓到了谢道韫软绵绵的肩膀。
谢道韫哼了一声。李徽低声道:“对不住。”
谢道韫挪动着身子,轻声道:“不妨事。”
终于,李徽侧着身子躺下了。这窝棚方圆不过丈许,两个人似乎很宽敞,但是李徽进来之后,顿时显得甚为拥挤。
身体右边挨着谢道韫,左边是躺在另一头的小翠的腿,当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稍微动了动身子,脚便碰到了小翠的头,李徽赶忙道歉。
谢道韫噗嗤笑了起来,轻声道:“早知如此,适才你费些功夫,将棚子搭的大些,不就好了?”
李徽笑道:“可是我并不知道能有同阿姐共枕席的机会啊。”
这样的话若是在以前,谢道韫必是嗔怪恼怒。然此一时彼一时,谢道韫已经习惯了李徽的调戏之言,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棚子里安静了下来。外边风声潮声呼呼作响,窝棚里三个人的呼吸声彼此可闻。气氛有些尴尬,但又有些怪异。
“外边一定很冷。哎,没想到我谢道韫也有这样的时候。挤在这样的窝棚里。”谢道韫轻声道。
李徽笑道:“我有一首诗可形容这样的时刻。”
谢道韫道:“什么诗?”
李徽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被虾戏。大晋才女窝棚里,瑟瑟发抖流鼻涕。”
谢道韫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捶打李徽的胸口,嗔道:“什么破烂诗。谁流鼻涕了?”
李徽伸手抓住她的手,握着不放,笑道:“还有几句。虽则窝棚破又烂,却比香闺更旖旎。同心之人相扶持,可令秋寒化春曦。”
谢道韫又是笑,道:“后面几句也不怎么样,不过意思倒是很好。若得同心之人相守,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破烂窝棚也如华宇。”
李徽道:“对的。”
握着谢道韫的手送到嘴边,轻轻一吻。谢道韫挣扎了一下,却又没有抽回去。李徽转过头来,黑暗中,谢道韫的侧脸近在咫尺,线条柔美的轮廓令人心动。馨香的气息传来,发丝不时随着吹进来的风在李徽的脸上剐蹭。
李徽的心慢慢的开始加速。
“睡了,莫要乱动。”谢道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虽然她闭着眼,但似乎感受到了李徽的目光。
李徽坐起身来,谢道韫睁眼道:“你又怎么了?”
李徽道:“睡不着,有些拥挤。”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将就些吧,总比在外边挨冻的好。要不你还去外边待着便是。外边宽敞。”
李徽道:“进来了,还怎么出去?我有个办法,能宽敞些。”
谢道韫正要说话,李徽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一把抱起,将谢道韫抱在怀中。然后身子迅速的移动,将谢道韫的位置完全霸占。
谢道韫整个人都躺在了李徽的怀里,本来长草地面睡着并不舒服,又硌人又凉。但现在立刻便舒服了。
“你……快放下我。”谢道韫轻声叫道。
李徽不说话,紧紧的搂住,身子靠在石头上。
谢道韫挣扎不脱,只得嗔怪的看着他。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谢道韫感觉到了威胁,正要转头。李徽已经吻上了她的红唇。
“呜呜。”谢道韫扭动着身体,气的要命。却又抵不住李徽的霸道。心中只想:你这混蛋,小翠还在窝棚里呢。
小翠躺在另外一头假睡,小姐和李公子戏谑谈话,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她的感官。此刻最尴尬的便是她了。
她越是不想听,那些声音便越是传来。说笑倒也罢了,楼抱亲吻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小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自己已经见过多次小姐和李公子的亲密举动,但此刻这小小窝棚之中,着实令小翠不知所措。
忽然间,小翠想起了昨晚在客栈廊下李公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小姐和李公子之间已经是好的如同夫妻一般,自己是个奴婢,怎能不识趣?虽然自己内心里觉得,小姐这么做太委屈了自己,那李公子是有家室的,小姐不该和他这么亲密。但是,那是主人的事情,奴婢岂能干涉。
自己还留在这窝棚里碍手碍脚作甚?现在还不出去,岂不是真的惹他们厌烦,不知所谓了。
小翠想明白了,她慢慢的爬起身来,瞥了一眼黑暗中的对面。她看到小姐在黑暗中甚为醒目的雪白的手臂正勾着李公子的头,两个人正自如胶似漆的亲吻着。
不知是看错了还是怎地,小翠似乎看到李公子的手伸进了小姐的衣襟里,放在了那个女子不能被人碰的位置。
小翠的心脏骤停,赶忙转头。伸手抓了一件薄衣慢慢的爬出了窝棚。来到外边,靠着窝棚旁的石头闭着眼睛喘气。心中想:他们该不会……该不会……
李徽和谢道韫正自无休无止的亲吻着。热恋之中的男女之间对有些事毫无抵抗力。谢道韫本是抗拒的,但很快便沉溺于其中。李徽的手也不规矩起来,一路攀上了高峰。
“不……不……”谢道韫喘息着推开李徽,隔着衣物抓住李徽的手,低声在李徽耳边呓语:“坏人,小翠还在呢。莫要叫我难堪。”
李徽低声道:“她已然出去了。”
谢道韫一愣,抬头去看。果然对面空空如也。
“她……她去哪里了?”
李徽轻声道:“想必是里边闷热,出去透气去了。小翠是个好姑娘。”
谢道韫当然知道小翠不是去透气,而是窝棚里她呆不住,所以出去了。自己和李徽如此,她还如何呆得住。
“哎,我谢道韫一世清名,要毁在你这个登徒子手里了。”谢道韫轻叹道。
李徽轻声道:“是,我是登徒子。”
谢道韫伸手抚摸李徽的脸,轻声道:“你待要如何?登徒子,你闹够了么?”
李徽手指在柔软的肌肤上轻轻蠕动,呼吸如火一般灼热。
“阿姐,我……我不想强迫你,但是我情难自禁。不若你遂了我的愿吧。”李徽哑声道。
谢道韫脸上滚烫,她其实已然情动。但她尚存一丝理智,喘息道:“你当真不是说糊话么?我的郎君,你疯了么?”
李徽叹息一声,慢慢抽出手掌,轻声道:“是我贪心了。你莫怪我。我是男人,难免冲动。”
谢道韫微笑看着李徽,突然伸手勾住李徽的脖子,柔声道:“罢了,你若想要,我便给你。”
李徽身子一抖,看着谢道韫的脸。
谢道韫柔声道:“我本想着,在某一天,装扮一番,隆重的将自己交给你。但你我之间本是孽缘,又何必在意这些?那日在那户人家里发生凶杀之事后,我便在想,倘若那天我们被那伙人杀了,岂非什么计划之事都烟消云散了。所以,还是不要计划着那些事吧,珍惜眼前,活在当下。这里……挺好。海边高崖,星月之下,你亲手搭建的窝棚,便作为我的洞房吧。”
李徽呆呆发愣。谢道韫抓着他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抬起身子来,吻上了李徽的嘴唇。
“道蕴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大晋俊秀男子不知见了多少,甚少有我倾心之人。自见郎君之时,便知难逃郎君之手。羊入虎口,为之奈何?既逃不了,那便不逃了。人生如梦,白驹过隙一般短暂,我不想再蹉跎三十年,白发满头时,再来后悔。如你所言,再等下去,红颜将旧了。”谢道韫的声音宛如海上飘来的声音,温柔缥缈轻柔坚定。
李徽脑中轰然,紧紧搂住谢道韫,共同淹没于情欲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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