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何乐而不为

【这世界上所有现象，所有的繁荣都可以归结为一种‘成本转嫁’理论。

包括所谓的市场活动，金融活动，自由贸易，说到底都是把一部分群体繁荣所需要的成本转嫁给另一部分群体承受。

没有外部干涉的情况下，成本一般会从有权有势的高层群体，向底层群体转嫁；从有生产资料的资产阶级，向没有生产资料的无产阶级转嫁。

而无产阶级最后又只能向我们的生存环境本身过度索取，去消耗这种代价，进而导致发展的不可持续。】

这一理论，直接告诉世人，所谓的充分竞争，不过是高层搞出的一种手段，让底层人通过内卷，无意义的内耗来降低他们的管理，或增加他们榨取到的剩余价值。

而这份代价转嫁到这些穷人的身上，剥夺了他们获得幸福的权力，同时又将这些过度生产造成的成本最终转嫁到了环境身上。

因为一些原因，这种理论在现代依旧并非是主流观点，要说原因也很简单。

像现在的大宋这样，地主被打垮，少数个体户也夹着尾巴做人时，有人伸张真理，便能让他更不敢妄为。

但若在另一个国家，地主的横行霸道，资本家的肆意剥削都被允许时，有人伸张真理，那么伸张真理的人就会被消失。

所以，作为一个穿越者，就不要等待事情变得那么糟糕后，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

林凡出版的这些社论无疑是振聋发聩的，他是无论中外，无论哪个时代，都极其少有的从不以愚民巩固统治的君主。

有时，愚民要比不愚民容易得多，因为一旦民智已开，就意味着民众会监督着统治者的每个举动，一旦统治者倒行逆施，引发的叛乱规模将是前所未有的。

因此，一个敢主动开民智，主动揭发真相的君主，就要有着让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件大事都做得问心无愧的觉悟。

一生不背叛自己主张的真理，不背叛自己治下的民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但做到的人，就能获得前所未有的支持，让国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很快，在大宋的学术圈里，欧阳元扩的物学论成为了学术界人人喊打的理论，但凡认识字，没事能在大城市买到国家出版社的报纸，懂点学问的人，都会对物学论嗤之以鼻。

欧阳元扩在宋境的传道，似乎完全没有前途可言。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大宋一个国家。

他来到了元境，并受到了甘龙飞的接见。

与林凡截然不同，甘龙飞对欧阳元扩的思想十分满意。当然，作为一个匈奴人，甘龙飞常年征战，对政治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

但在几个月前，他出兵中原，与林凡爆发的郑州战役中，他感受到了林凡的军队是一支有着信念的部队。

他知道，那是林凡通过自上而下将国家重整一遍，创造出的某种元朝所不具有的东西。他难以复制那种东西，也无法推行林凡的“实学”。

但如果欧阳元扩推行的“物学”能够在不动摇匈奴人和汉人地主的既得利益下，让大元获得重新和大宋分庭抗礼的实力，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欧阳元扩立刻得到了甘龙飞的赏识，作为汉人，他被甘龙飞破格提拔为相，参与国家的重大决策。这一任免，也意味着元朝开始全盘接受物学思想。

以此为开端，宋境内有大量中原，甚至江南的人带着家小和钱财向关中逃去。

这些逃难的，自然不是那些被林凡关注的贫苦大众，而是被林凡打成平民的旧时代地主豪绅。

林凡采取的除佃农政策逼地主“和平地”让出土地，在这种政策下，只要配合林凡交出土地，林凡就没有理由没收地主过去积攒下来的家产。

这些地主世家成了平民，被曾经自己踩在脚下的佃农鄙视，在宋境下也只敢夹着尾巴做人，心里自然憋屈得很。

物学获得合法地位后，这帮被强制成为平民的人，自然立刻带着当初没被没收的家产，跑向了元境。

而他们也很快用这些个人积攒下来的钱财，开办工厂，建设工业。过去的大地主一个人投一个厂子，过去的小地主几个人合伙开厂子，直接就弄出了股份制。

宋境里的人没少跑，甚至一些官员，工匠，也跟着跑到了元境，随之被带走的，还有宋朝这些年积攒的不少工业技术。

当然，真正的高端技术，像军工领域中的设计参数，钨及铝的冶炼技术，内燃机技术，以及飞机这些，都属于工研司的保密技术，每个参与者的行动都被官府严格掌握。

能跟着欧阳元扩跑路的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些高端的技术，因此他们能带走的工业技术不多。

顶多顶是能仿照林凡的民用工厂，造出加工零件的机床，而根据车床和宋朝已经推广的实物，元朝可能会仿制出燧发枪，研制出蒸汽机和铁路，仅此而已。

由于他们不知道钨的冶炼方法，因此想制造精细的零件，连刀具都还只能使用极其稀有的金刚石……毕竟如今已知的天笃金刚石矿脉，已经被林凡事先圈好了。

“大人，这是最近的情况。”欣莲再次将这些情况报告给了林凡。“跑了不少人，甚至一些官吏都逃向了元境。

物学的影响，比大人想象的还要大。”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林凡笑了笑，将报告放到一边。“这些心里装着‘物学’的人，留在我大宋，也总是心怀鬼胎。

现在，他们有个地方去，我才好分清楚哪些人，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大人，你就没想过吗？”欣莲问道。“或许一开始欧阳元扩还没跑到元境，就直接下令把他杀了……”

“就算那样，也会有下一个欧阳元扩站出来。

人可以死，但思想一旦产生，就难以扼杀，民众也是有逆反心理的，一种学说，我越是禁止，越是要通过杀戮遏制思想，就越会有人出于好奇去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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