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大夫
方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景芸的话,他将她拉开些,好笑道:“怎么,还没有进我们家的门,就已经想着要做我们家的生意嘛?”然后不等景芸说话,就直接截止了这个话题:“你还这样小,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很复杂,你无须理会。”
方穆这话中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不希望景芸插手这些,可是景芸心中俨然已经有了别的想法——方穆若是做生意,她承了景家的万福楼,难道还帮不到他吗?再者,父亲在商场多年,也认识很多的生意之人,同样可以帮他啊!
“子禾,你……不如你跟我说说?只要是我能帮的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方穆却摇摇头:“不必,阿芸,这些事情我能解决好。”
话已经收到了这个份上,景芸似乎是的确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方穆牵着她的手走向大殿:“既然来了这里,还是拜拜佛吧,说不定佛祖见我心诚,给我一条新的路作为转机也说不定。”
景芸笑了笑,沉默着点点头,进了大殿去拜佛。
之后,方穆带着她吃了些这里独有的斋菜,味道十分的清甜,她觉得好吃,方穆还特地给她带了些,让她回去做了吃。景芸笑嘻嘻的接下,可是一转身,神色中有化不开的愁容。
外出约会而归,本该是含羞带笑的,即便不是与清朗相会,往日里从外面回来,景芸也是笑嘻嘻的,今日,她沉默的有些过头了。
景腾的身子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脸上的血色多了,吃的也多了,现在再扎针,用冰镇更加比之前要能挨得多,陈氏见到他渐渐好起来,心头沉甸甸的胆子也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多少要去关心关心多日不曾关心的女儿。
景芸因为有心事,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好,陈氏知道这件事情,特地给她做了一碗面端到房间里。
刚一进房门,就看到自己往日里生龙活虎的女儿正趴在梳妆台前无聊的拨弄着一只簪子上的流苏。
景芸马上也要到了许配婚嫁的年纪了,现在景姣已经算是定下来,至于她,陈氏必然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的。
“娘。”见到母亲进来,景芸恢复了一些神色,赶紧站起来迎她。陈氏把面条放下:“听说你晚上吃的少,怎么,有心事吗?”
景芸的神情的确很低落,但是看到陈氏的关切,她强行打起精神来,笑道:“没有,只是今日回来的时候,又看到母亲照顾父亲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
感慨?
陈氏有些意外,拉着景芸在桌子边上坐下:“怎么了?小姑娘心里有心事了?”
景芸忽然望向陈氏,很认真的问道:“娘,如果当初父亲并不是喜欢景姣的母亲,而是一心一意的喜欢着你,你现在……会不会幸福很多?”
这个问题,让陈氏彻底的怔住了:“你……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景芸低下头:“没有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自从父亲的身体倒下之后,你衣不解带的照顾,从来都是无怨无悔,可是……我知道娘心中始终因为景姣的母亲而意难平,所以……忍不住有此一想。若是当日没有景姣的娘……”
“若是没有景姣的母亲,你父亲也不会娶我吧……”陈氏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彻底的让景芸噤声。
景芸有些意外,陈氏也好像发现自己说多了一些,笑道:“你是怎么搞的,今日尽问些奇怪的事情。”
景芸想了想,斗着胆子问道:“娘,你本来是陈家的女儿,若是一直留在陈家,外祖母他们一定会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也许那个人会比父亲更加俊朗,比他更加心疼你,最重要的是,他心中没有别人,你与相敬如宾,更不需要你这样辛苦的照顾……”
“阿芸。”陈氏有些不满的呵斥住她,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讲了!”
景芸点点头,可是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从小我见到外祖母,她都说母亲是下嫁……娘,你真的觉得你是下嫁吗?即便对方不必你家中富有,也不必你家中有背景,你也依然愿意吗?”
陈氏这一次没有呵斥住她,反倒是沉默了起来。少顷,把她面条往她面前拨了拨,景芸赶紧吃了起来,就听到陈氏笑道:“委屈自然是有的,可是……不后悔吧。这条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从走出第一步开始,就没有让自己后悔过。因为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再多困难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景芸吃面条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了然的“哦”了一声,吃着吃着,忽然就笑了起来:“说的也是!”
……
夜色渐渐地深了,程家小馆中却热闹了起来,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家中有贵客来。
叶婺身上的湿气很重,一身青衫衣角都是湿的,程老爷问了问,这才知道他是走水路来得,原本按照以往的时间,只是今年他有事情道阳城,所以和程家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和往年一样,把脉,问诊,叶婺做起这一套来,当真是行云流水,作为一个大夫,他的举手投足间当真是风流气十足。
“看来芸娘没有让师父失望,程老爷的身子一直都被调理的很好,我给您配一副药,您按照这服药喝下去,必有痊愈的希望。”
此话一出,程夫人喜出望外,对这个叶大夫更是崇敬有加!知道的他是程家少夫人的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岳丈呢!
按照规矩,给程老爷请平安脉,开了新的药方,就轮到程彦明了。程彦明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也是叶氏一脉帮着调理。叶婺从前厅出来,由丫头带着往后院走。通常这个时候,程老爷和程夫人也不会打扰,也是为了让芸娘和叶婺能聚一聚,说些娘家话。
芸娘将客房整理出来,对着与叶婺随行的女人淡淡道:“燕姑娘,这是你的房间,如果还缺什么,尽管告诉我。”
这位叫燕姑娘的女子,穿着勾人,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股子的魅色,此番她单手撑着下巴,窝在椅子里,懒懒道:“你布置了两间房么?其实没那个必要,一间房就够了?”
芸娘的眼神黯了黯,抿着嘴唇离开,快要出发那个门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便你们。”
燕十三娘果然不服所望,芸娘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了叶婺的房间,芸娘的步子一顿,回头看了看叶婺亮起的房间,看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死了心一般的猛地回头,结果差点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面前的男人。
“小心!”叶婺含笑一把扶住她,明显的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僵了僵。
芸娘站稳了,“多谢师兄。”
叶婺当做没有听出来她的客套,淡淡道:“我准备回房取银针,就去你那里的,你在这里等等我,我拿了针就过来。”
芸娘看着叶婺挺拔的背脊,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芸娘的心里再告诉她,不要再等了……你一直在这里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纵然心中的这个声音再大,她依旧站在原地,不曾动过分毫。
只是进了房间的叶婺,身影落在了窗户纸上,下一刻,一个蛇一般的妖娆身影便缠了上来。
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映射在窗户上,芸娘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凉的……
“我早说了,你在折磨自己。”一边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芸娘不用去看,就知道是程青豫。
程青豫单手撑着回廊边上的矮栏一跃而过,站在了她的面前,也挡去了窗纸上香艳的投影。
这一次,程青豫放轻了声音,有些疲惫:“你先回去吧。在这里傻等着干什么?”
暗夜里,程青豫告诉自己只当做没有看到她泛红的眼睛,他抬起头望向顶上的横梁,有些不耐烦的:“还不走?!”
芸娘默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程青豫这才垂下目光,去追随她的背影。旁人眼中的程家少夫人,温婉贤淑,细心周到,仪态大方,可是谁看到过,她也有过这样萧瑟的背影?程青豫心里像是冒出了一股子邪火,这股邪火让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给出一切的爱护与呵护,不让她受点委屈。
可是显示的残酷就在于,他清楚地知道,就算是自己把这条命拿到她面前,也抚不平她心里的难受……
谁都没法抚平,就好比谁都没法替代那个人一样……
景芸回到了房间,程彦明正在整理一副画卷,芸娘看到了一些,是一副丹青。她倏然一笑:“是姣姣吗?”
程彦明暖暖一笑,点点头——那一日在凉亭,她忽然说那首雀歌是她的一位老友所做,这让他很是吃惊,虽然到现在他对景姣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弄清楚,但是当日她抱膝坐在凳子上安心听曲子的样子,实在是单纯的紧,一闭上眼,那个样子就会自然地出现在眼前,心中难耐,便描绘了下来。
这幅画他本放在房间里,只是稍后叶婺就要来了,无论芸娘想不想承认,程彦明都知道叶婺对她这个师妹是紧张的,若是房中放着另一个女子的画像,叶婺看到总归不好。
“他……知不知道我与阿姣的婚事?”程彦明从不多问她和叶婺之间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他不可放心。
芸娘却是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不会在意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什么在意不在意的,在说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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