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从前慢
回家啊,回家啊!
现在世道这么好,饿不死我的。
十几年没回去过了,家是什么样子呢?
我只记得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边长了很多草。
我记得我爸是村里第一个装VCD的,那时候,有一个光盘,家里会聚集好多人,家里,院子里都围满了人。
其他的,只给我留下了模糊的背影。
兜兜转转,我们再次回到了原点。
曾经的我,有多么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现在的我,就有多么万念俱灰,萎靡不振。
我愣愣的看着中海。
我很想对着苍天大吼一声:“中海,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吗?”
我没有。
我说过,从今以后,只做,不说。
男人,话太多,就不是男人了。
汽车的轰鸣声,分别的声音,相聚的声音,叫卖的声音,熙熙攘攘的声音。
熟悉的烟火气息。
中海就是中海,无论我讨厌它,或者依赖它。
它就在那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它没有感情,冰冷的,客观的,事实的存在着。
它不会抛弃任何人。
除了疾病以外,你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你价值观带来的,而非真实存在的。
能够抛弃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机械的进行着接下来的动作。
排队,买票。
然后机械的上车。
汽车缓缓的出行,离开我熟悉无比的土地。
我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然后闭上了眼睛。
没错,我抛弃了我自己。
我反抗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
这一次,我怂了我怕了。
我迷茫了无助了逃避了。
这一次,没开始,我就已经认输。
后果应该不会凄惨了吧?
我的老家矗立在穷山之中,也算是一块风水宝地。
别地地震的时候,我们这边没感觉。
别的地方大雨磅礴的时候,我们这边多云转晴。
它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段。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在山脚下,所以四面都是风。
尤其是春季的时候,大风每天都会呼啸而过。
一路颠簸了五六个小时的时间。
回到老家,天已经黑了。
如今,农村人口向城市人口转移。
一条巷子的乡亲,六七户人家,留在村里的,也仅有两三户。
四周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嚣嘈杂,没有霓虹闪烁,有的只有这无边的寂静。
母亲拿出自己随手携带的家门钥匙,锈迹斑斑的锁子似乎已经失灵了。
钥匙拧了几下,居然纹丝不动。
我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锁子砸了上去。
咔嚓一下,锁子应声而开。
破败的院子,干枯的杂草长满了院子。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我感慨万千。
当天晚上,旅途劳顿。
我们整理了一下家里的大炕,然后三个人在这里凑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我妈去集市上买了许多盆栽,她将那些盆栽摆放在院子里,充足的阳光下,都是鲜花。
门口是河水县赫赫有名的河水。
我也拿着铁锨,在院子里拔草,平地。
其实我做什么都没劲。
一想到我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我都会郁郁寡欢。
我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在院子里乱晃。
母亲则是一直在辛勤的劳作,乔恩是个乖巧的丫头,也在帮助奶奶。只有我。
我明明知道,母亲上岁数了,应该享福了。
可我就是不想动弹。
似乎对什么东西,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
从城市高质量的生活一下子转变到现如今穷困潦倒的乡村,我心里落差实在是太大。
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
胸无大志的我,活着,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说好的封存的记忆,可是随时都能被我想起。
一旦想起。
就是痛苦的开始。
好在,我找到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就是睡觉。
来到村里,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回忆,去思考。
做的最多的,还是睡觉。
因为睡觉,就可以忘记一切。
梦里的一切,都是善良的。
梦里的谢小雨,也是纯洁的。
……
不记得我回到老家多少天了。
有一天我妈推我,让我送乔恩去上学。
我浑浑噩噩的点点头。
村里是有学前班的。
母亲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去当地的学前班交涉过了。
想到我可爱的女儿,以后要在村里读书。
她的心里落差会不会像爸爸一样?
她会不会受不了那些新同学们的好奇的眼神,甚至是不太好的生活习惯呢?
但是乔恩没有。
我的小天使,依然是开开心心的。
看到我烦躁,她不会再央求我讲故事,而是每天会给我端茶倒水。
她总是开开心心的分享着她和新同学们之间发生的趣事。
我不禁惭愧,我一个大人,居然没有一个孩子活的通透。
说好的,守着母亲和乔恩,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呢?
我不停的给自己灌输着心灵鸡汤。
什么都懂。
可我还是浑身没有干劲。
我想。
也许我还不适应。
我需要时间。
没错,我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遗忘。
就让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所以,我只是第一天,乔恩入学的时候,去送过她。
之后的日子里。
我依然沉迷在呼呼大睡中不能自拔。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直接掀开了我的被子:“王宁,起来吧,你已经睡了十天了,被子都馊了,去晒晒被子,也晒晒你自己!”
我木然的点点头,将被子晾在院子里铁丝做的晾衣绳上。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阳光明媚,蓝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
我沐浴在阳光之下,感觉全身暖洋洋的。
真是一个好天气。
适合出去走走。
心情似乎并没有原先那么痛了。
村里的空气,无比的新鲜。
门口的河水依旧在流淌着。
河边有几个嬉戏打闹的孩童。
岸边长满了青青的小草。
我捡起一块碎石子,然后扔到河里,掀起四个水花。
几个小孩围着我,让我再来一个。
我真的捡起石子,又扔了一个,这一次,只溅起一朵水花。
“切!”
孩子们散开了。
我积郁已久的心,似乎也散开了。
逃避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承担可怕的后果。
而逃避最大的坏处,就是会消磨一个人的人性,让他变得懒惰,毫无上进心,甚至想着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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