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疾情的王子
花园里的空气就是好得没话说,带着淡淡花香的风吹起佐藤秀香的裙摆,皎洁的月光与点点星光下,她灿若星辰的眼眸慢慢变得忧伤。
许多年后,她再一次漫步于城堡的花园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多么的熟悉。
明明熟悉的地方,明明熟悉的人,却要装作陌生,不认识。
不知不觉佐藤秀香走到了密林子里,因为有路灯的原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树木直立入天。
她记得这个地方,十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城堡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认识了肖振博。
她慢慢走到了一棵树下,伸出手抚摸着树干,当时娃娃没有了头发,她就抱着娃娃坐在这棵树下大哭特哭,后来肖振博就出现了。
他是多么一个阳光的男孩,他的出现给自已带来了光明,带来了希望。
许多年后,再一次坐在这棵树下,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望着夜空,脑海里又想起了童年的回忆。
“博哥哥,看好多蝴蝶呀!”
“比儿,你等着,我给你捉去!”
“博哥哥,我要那只红色的。”
“没有问题。”
没有多久,肖振博真的捉了一支红色的蝴蝶。
“给你,比儿。”
“谢谢。”
比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粒红色糖果,“博哥哥,这个给你吃。”
肖振博接过糖果子,香香地吃了起来。
他吃完糖果子没有把糖纸扔了,而是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然后把红色糖纸放在眼睛上。
透过红色的糖纸,他看到天空是红色的,飞来飞去的山鸟也是红色的,突然冒出了一个小脑袋,也是红色的。
“博哥哥,你把糖纸放在眼睛上,看什么呀?”
“看天空,看山鸟呀,你要不要看一下?”
“也给我看看吧。”
肖振博又把糖纸递给了比儿。
比儿也躺在了草地上,“哇!红通通的,好美呀!”
“比儿,这个世界过于现实,有时蒙着糖纸看这个世界,还会觉得世界是美丽的。”
比儿只顾看着,也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就算听了进去她也是听不懂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不懂事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又经过了一段痛心的往事后,才明白了肖振博当年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太现实了,现实到了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伤得遍体麟伤,所以她已经学会了蒙着糖纸来看世界,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离开了与肖振博第一次相遇的这棵树,再走几步,就是那片白色栀子花海了。
栀子花,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
第一次来到城堡,就喜欢上了这片花海,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城堡外的那片白色花海,因为城堡里的栀子花没有自由,而外面的栀子花生活在自由的蓝天下,温暖的阳光里,它才是最美丽的。
佐藤秀香情不自禁地停留在了这片白色花海中。
朦胧的月色下,朵朵栀子花带白银般的身姿,如同美丽的白衣少女婷立在风中。
有一朵开得特别艳,她蹲下了身,将鼻子靠在了花瓣旁边。
真香呀!
她完全沉浸在了花香中,浑然不知有人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
“栀子花香吗?”
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如美酒般的嗓音,他说得是汉语。
佐藤秀香对于这个声音再也熟悉不过,是古彦的声音。
她转过了头,笑着对他说:“古总裁,你刚才是对我说话吗?”
她说着不是很流利的英语。
古彦也用英语回应着,“这里只有你和我一个人,当然是对你说。”
“那你刚才说得是汉语吗?”
“是的。”
佐藤秀香又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嘲笑。
“古总裁真是一个很健忘的人。”
古彦琥珀色的瞳孔在夜里显得黑幽,她的胆子真不小,除了比儿以个,她是第一个敢如此嘲着着自己。
见他不动声色,她又接着说:“我记得我与古总裁说过我听不懂汉语的,可你为什么又一直和我说汉语呢?”
古彦向她靠近了一步,先是深情地看着她一会儿后,猛得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跑。
佐藤秀香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这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还来不及问,他就停止了脚步,此时他们还是在这片白色花海里,只是已离栀子花远了,是在一块很大的石头边,这块石头足够坐两个人。
她记得这块石头,以前自己经常坐在这里看着栀子花唱着歌,还有五年前离开城堡的前一夜,自己也曾经和他相谈甚欢。
“古总裁,你这是做什么?”她用英语问。
“我只是想和你坐在这块石头上说说话。”
“别说太多,我英语说得不得很好。”其实佐藤秀香是听得懂汉语的,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才这样说的。
古彦笑着坐在了大石头上,转身看到她还站在一旁,大手掌拍了拍说着英语:“过来,快坐下。”
佐藤秀香很不情愿地坐在了上面,不敢看他的脸,就只看着夜空。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大石头上,旁边的栀子花包围着他们,月光如墨般照在他们的发丝上。
远远望去,此情此景,就像一对恩爱至深的情侣。
还是古彦先开口了,他说着流利的英语,“你英语说不好没有关系,我说汉语好了,听不懂汉语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对一个人倾述而已,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佐藤秀香疑惑地看着他,他真的变了很多,他还是那个五年前强暴自己的叔叔吗?
对上他闪着精锐光芒的眸子,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其实她本来就不了解他,以前是比儿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换了全新的身份依然是这样。
古彦的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涔薄的嘴唇微微翕动。
“十七岁那年的一个雨夜,我遇到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当时她的妈妈病得很重,要我救她的妈妈,我觉得她可怜,就帮助了她。不久小女孩的妈妈死了,我收留了她,她叫我叔叔。十年后,小女孩长大了,她长得就像栀子花一样美。与她一起生活的几年里,我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女孩,可当时我不懂得爱,只知道把她关在这座城堡里。”
说到这里,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佐藤秀香把他的话听在心里,明明是听得一清二楚,却还要装着听不懂。
她的心在流着泪,滴着血,那个小女孩不正是自己吗?
她的思绪随着他的话语也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古彦还是说着汉语,只是语气加重了不少,他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佐藤秀香。
她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说话,偶尔会冲着自己淡淡一笑。
她显然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她真的不是比儿,可她那一张和比儿一样的脸,自己竟然会对她说了那么多的事。
“你听不懂汉语,可我还是要说,这么多年了,一直闷在心里,太难受了。”古彦的眸子慢慢垂下来,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又继续说,“后来,那个小女孩不顾生命危险也要离开城堡,我就顺了她的意,可是我又做了两件错事。”
他眸子中的雾气越来越浓,声音变得沙哑,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再也说不下去了,还把头埋在了大腿上。
佐菜秀香的心也被他的哭声感染,转眸,看到了他的头发在夜色里透着白莹般的光芒。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出来,很想很想抚着他的发丝,可就在刚刚伸手的那一刹那,她又缩回了手。
不,一定不能可怜他。
他曾经那样地伤害自己,试问一个曾经嗜血的撒旦怎么可能知道怅悔呢?
不管自己是从前的比儿还是佐藤秀香都不能原谅他。
当银白的月光渐渐移去,古彦的发丝不再散放着白莹般的光芒时,他的哭声也变小了。
他抬起了头,眼睛无神地望着夜空。
“女孩一直想逃离我的身边,终于有一天,她坐上了其他男子为她准备的私人飞机,不料飞机失事,女孩尸骨无存!”
这时,他的眼角滑落了泪珠,一直顺着脸颊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他说到女孩死去的时候,四周很静,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佐藤秀香再看看身边的栀子花,好似也变得暗淡下来。
她的心微乱,她不知道此时古彦表达出来的感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这个人,就是一个狡猾的变色龙,时而温情,时而愠怒,以前她就看得多了,现在还会再相信他吗?
当然不能相信。
许久过后,古彦的情绪有所稳定,他看到面色依然淡定的佐藤秀香,吸了一口气用英语说:“真不好意思,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又听不懂汉语,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还好呀。”佐藤秀香的嘴角划过和善的笑容用英语说:“虽然我听不懂汉语,可从古总裁的神情上看,你一定很痛苦吧!”
“很痛,痛到骨髓。”
她轻巧地站在了起来,摆地摆手臂,“有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起来了。”
“你说得很对,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古彦也起了身,站在她的背后。
今晚她的头发盘得很高很高,再加上身姿高挑,背影显得十分有气质。
“谢谢你,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心里好受多了。”他又用英语补充说了一句。
佐藤秀香转过身,正好对上了他深不可测的眸子。
“你是今晚宴会的主人,还是快点回到宴会厅吧!”她显然在打发着他。
“佐藤小姐不和我一起回去吗?”古彦问。
“天色晚了,我今天本来就有一点不舒服,还是先回去休息。”她不敢看他的眸子,好怕再看下去,自己会情不自禁哭起来。
“这样也好,我送你回去吧。”
她用英语回复:“好的。”
走出了白色花海,沿着一条长长的小路走着,又到了一片草坪上,这片草坪隔着古彦住着主堡与佐藤秀香住着的幅堡。
两人踩在松松软软的草地上,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无比颀长,静静的夜里,听到了他们说着好听的英语。
“在两天住在城堡里还习惯吧!”
“很习惯,城堡里什么都有,女佣也很听话。”
“这样就好。”
转眼,幅堡到了。
“你上去,好好休息吧!”古彦的声音十分轻柔。
佐藤秀香朝着他轻笑后进了幅堡,可刚刚走到门口,又听到了他温温的声音。
“明天舞蹈节的开幕式,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伴。”
她的心里虽然很不情愿,可是听他的语气如此的诚恳,也不好拒绝。
她说着英语:“好的。”
“晚安,祝你做个美梦。”
古彦一边说着,一边向她挥了挥手,接着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佐藤秀香上了楼后,并没有急着开灯。
一个人立在昏暗的房间里,心潮涌动。
古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彬彬有礼?和五年前的那个叔叔真是判若两人。
她走到窗台边,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月光投射了进来,让昏暗的房间有了一丝亮光。
方才他为自己戴手链的一幕,还时不时地显现在脑海里,记忆犹新,她的眼敛一垂,目光定格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腕上的这条精美的钻石手链是他亲自为自己戴上的,他还为它取名为‘栀子洁’。再看手链的坠子,款式精巧,整个样子犹如一朵洁白的栀子花。
还有和他一起跳舞的情景,他时不时地冒出几句汉语,显然是在试探自己,直到最后他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他的疑虑才打消了。
原来自己的下巴处是有一颗很大痣的,后来到了日本换了全新的身份,不想因为这颗痣被人认出,所以动手术消了这颗痣,没想到这个细小的环节还帮助了自己,让他完全相信自己不是比儿,是佐藤秀香。
柔柔的月光洒在佐藤秀香的脸上,她细细回味着与他在栀子花海中相处的时刻,他就像一个多情的王子一样倾述着自己悲伤的往事。
这个古彦还是以前的那个叔叔吗?
她的心里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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