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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东市的馄饨


路上行人匆匆茫茫地穿梭而过,只有谢宁莞只身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时而驻足,时而落泪,时而回头望去,不少路过的百姓都以为她是哪家失了心智的小姐不小心偷跑了出来,一个个带着鄙夷的目光望着她。

对此,她都毫不在意。

她不在意百姓对她的看法,可却在意天下人对大辽皇室的看法。

任谁听了都只会觉着她活得蠢笨……

若换了从前,高傲如她怎会任由一介平民用这般的眼神看她,不叫那人被送到官府去打上几十大板她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不知何时,她早已没了做公主的嚣张气焰,或许是亲眼目睹父皇为了保护她而被一剑刺死的那一刻,又或是得知她无法与谢琰共度余生,没了依仗的那一刻。

忽而,眼前出现几个粗壮,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男子,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猥琐地笑看着她,双眼紧紧地黏在她身上,叫她浑身不自在。

四名男子躲在一旁守了她许久,瞧她孤身走了许久都未见有家仆跟着,这便才大着胆子靠近,拦在她身前。

“小娘子,跟爷几个走一趟吧,看你这般瘦小的,爷保证,只要你把爷伺候舒服了,今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其中一名拿着菜刀的男子道。

谢宁莞看着他们步步紧逼,当即喊出红方。

红方嗖地一下从天而降,护在谢宁莞的身前,双眼一一扫过对面的四名男子,一脸淡漠地道:“王妃先走,红方随后会跟上!”

谢宁莞见识过红方的武功,知晓红方既说出这般的话,定然很快就会追上她,如此,她安心地朝后跑去。

跑出几步,身后响起刀剑相接的声响,可不知可是疑心作祟,她听闻了些细碎的脚步声,声音不远不近,好似离得不远。

谢宁莞直觉身后许是有人跟着,忍住回头的欲望,不停向前跑去。

跑了没几步,实在跑不动了,身后的刀剑声渐远,且脚步声也消失不见了,谢宁莞以为安全了,便停下步子,慢慢往前走去。

这一抬头才知晓她竟跑出了胡同,到了大街上,周围叫卖声不断,处处燃起烟火气。

印象中,这处好似是叫东市,是平常百姓的聚集之处,故而也比西市要乱些。

从前在话本中见过东市的样貌,年少的她对宫外都充满了好奇,曾萌生过去东市逛逛的念头,但都被容欢吓得退缩了,因而她从未来过此地。

走了几处摊子前逛了逛,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她有片刻的失神,她心里的苦楚竟消了一大半。

不觉走到一处卖馄饨的摊子,许是走累了,她竟毫无所察地坐了上去,直到那摊主问她要吃什么时,她才反应过来。

馄饨的香气不断蔓延在街道上,她肚子也应景地叫了起来,正想要叫摊主来一碗,摸了摸身上,发现她如今一个铜板都无。

从前出门都是容欢他们打点好一切,就连用膳都有人布好菜,一一夹到她碗中。

可如今容欢背叛了她不说,就连一直护她在身侧的谢琰都被她推开了,真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坐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成双成对的路人经过,对面的那桌还坐着一对情意绵绵的有情人。

他们正互相给对方喂食,女子还不过刚及笄的年岁,那娇憨的模样与她年少时倒有些相似。

瞧了几眼,那阵无助感越发加深。

她正要站起身,摊子忽而端了一碗馄饨到她跟前,谢宁莞疑惑不已,想要开口问清楚,还未等摊主回话,余光中瞥见紫黑色衣袍的一角。

心中先是生出了一丝欢喜,意识到他还是在意她的,她嘴角微微裂开了一抹笑,可只一瞬,她就冷静了下来,压下心里的欢喜,冷声道:“我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今后再无瓜葛,再跟着亦是无益。”

谢宁莞虽也舍不得他,可终究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推开冒着丝丝热气的馄饨,谢宁莞站起身,再度往前跑去。

说完后,她的心口又泛起了锥心的痛,她一面跑,一面捂着胸口,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名男子的视线中。

她远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般的决绝和冷漠,瞬间刺痛了男子猩红的眼眸。

男子坐到谢宁莞先前坐着的木凳上,凝着有些落了苍蝇腿的馄饨,方拿起汤勺,正要勺起一只已然有些凉透的馄饨放入嘴里,凭空出现的男子抢先一步止住了他的动作,

“王爷怎能吃这样的吃食!属下……”

成风才说了一句,摊主就不满地走过来找他理论了。

谢琰恍若置身事外,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争执,继续未完成的动作,把馄饨送入嘴里,慢慢地嚼着。

有些苦涩,还有些咸,他静静地想着,好在莞莞没有吃,不然怕会叫她肚子难受了。

可饶是这般,他还是吃完了整碗,舍不得浪费一点。

理论完回来的成风,看到空荡荡的碗,心里一惊,忍不住多看了谢琰几眼。

谢琰却毫不在意,只道:“走吧,这会离得够远了,她应当发现不了了。”

“王爷……”成风欲言又止,他实在不能理解王爷为何变得这般软弱,远远跟着不敢上前不说,还在王妃跟前唯唯诺诺,一句话不敢反驳。

他心目中的王爷压根就不是这样的,好像是一夜之间,王爷就变了个样。

谢琰不知成风心中的腹诽,只施展轻功向着东市最高的屋檐飞去。

可他站在屋檐上时,看了东市好几遍都没有瞧见谢宁莞的身影。

于是,他便就坐在屋檐上吹着冷风,摩挲着手上的血红玉玦,睹物思人。

而与此同时,谢宁莞正走在东市人流最多的地方,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卖话本的摊子前,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可过了一会,她又放下了手中的这本,拿起另一本,如此反复,摊主看不过去了,凶神恶煞地抽走她手上的话本,推攘着把她赶走。

谢宁莞被推了几下,脚步虚浮,一个趔趄,直直地摔倒在地,手心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滲出点点血渍。

她咬牙忍痛站起,走到摊主跟前,势要与她理论一番。

然而摊主见她瘦小的身板,抬起脸,用鼻孔对着她,冷哧一笑。

谢宁莞何曾受过这样的气,瞪大双眼上前几步,摊主似早有准备,伸出手推了她一下。

谢宁莞被推得后退了几步,身子不期遇撞入一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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