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敕命之宝,天下为聘
虞夫人属实没想到这个女儿能说出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这种话。
她不明白以前一向乖巧柔顺的女儿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先是和离,再后来敢怨她,现在更是直接与她顶嘴,要和她恩断义绝了。
这让她心底不禁浮现了一丝丝恐慌,可是对上女儿那执拗含怨的眼神,又看到她与那穷小子紧握的手,她心底的那丝慌张便消失了。
还是年纪太轻了,没受过苦,所以才不晓得以前的日子有多好过。
又是要和离,又是要和穷小子在一起,还真是反了天了。她倒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么犟。
虞夫人冷冷一笑,高声道:“便断绝关系吧!你既不听我言,那我也无需你这个女儿。莫要待到日后追悔莫及,涕泗横流地来求我。此刻,我们便去官府立了文书,盖了大印,张贴于城门口,你可敢应?”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虞亦禾退缩,然而虞亦禾没露一点怯意,放开了卫景珩的手,双手交叠在腹部望向虞夫人郑重道:“可以。”
对于虞亦禾来说,与其未来接着被她这样的母亲挟制斥骂,不如断绝关系,各自安好。
而且她只是和虞夫人断绝了母女关系,又不是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她依旧是虞家的女儿,旁人还是会让她几分,就是会背上忤逆母亲的罪名。
人总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上一次听从了父母之命,这一次她要选择自己欢喜之人。总好过再次盲婚哑嫁的好。
即便卫景行最后又是骗她,那就当她眼光不好,看错了人。
反正她孑然一身,再和离一次,去做姑子道士又如何?
“好!”
虞夫人瞪了她一眼,甩袖上了马车。
虞亦禾转身看向卫景珩,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反对之色,心中愈发地感觉她的选择应当没错。
“你可愿意陪我去做这见证?”
卫景珩欣然应允,笑道:“为夫自然是要陪娘子去的。”
他从前就知道虞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他觉得母女之间的问题还得由她自己来解决,由她自己选择如何相处。
好在,二十一岁,没有孩子,没经历过那三年困苦的她比上辈子干脆果决,有着少女的意气。
没有宁宁,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勇敢和潇洒。
卫景珩牵住了虞亦禾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金印,塞到了虞亦禾的手里。
“这是我的私印,暂且当我给你的聘礼。”
虞亦禾边与他往马车走,边好奇地打量着这枚金印,金印底部成方形,宽度不过一个指节大小,上面趴伏着一只螭虎。
看到这只螭虎,虞亦禾那悬着的一丝心彻彻底底地放下,螭虎非帝,王,不可用,既然他的私印是螭虎,那他必然至少是位郡王。
于是她也没再去辨认底部那繁复的九叠篆文,也就忽略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敕命之宝”四字。
九叠篆,这种真的很难认
卫景珩就这么瞧着她把那螭虎私印塞在了她腰间的香囊中,还拽了拽,确保不会丢失,脸上一派安详的表情完全不像是知道了他身份的样子。
再一回想她刚刚的动作,便知道她并没有认真辨认印章篆文,以至于现在还不晓得他的身份。
卫景珩不禁无奈摇头,唇角露出促狭的微笑,既然她不认真看,那他也不提醒她了,就给她一个惊喜罢。
两人上了马车跟在虞夫人马车后回京城,一路上虞亦禾神色怔然,随后默默地把香囊里的螭虎印拿了出来,又找清霜要了几条丝线,打起络子来。
卫景珩看出她现在情绪不佳,便也没多做打扰,只在一旁看着她把络子穿过螭虎的腿部空隙,渐渐把威武的金螭虎印变成了一件精美的小吊坠。
他的额角微微动了动,最后说服自己这样便于携带,拿取。
等到了京城,三人没有浪费时间直奔京兆府户曹,户曹在承担着管理民政事务的职责,负责户籍、杂徭、逋负、田讼等民政相关事务。
掌管户曹的官员司户参军闻讯赶来,见太仆寺卿夫人要与其女断绝关系,连忙上前调解,可惜两人并不听他的话。
又有小吏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司户参军忌惮地望了一眼站在虞亦禾身后的男人,老老实实地替两人写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虞夫人率先在上面签下她的名字,并摁下手印,临到此时,她依旧觉得虞亦禾并不敢真的与自己断绝关系,昂起下巴道:
“你若是现在后悔,我还允你回家,签了这份文书,只要我一日还在虞家,就断断不会让你进虞家的门!”
可她的态度越高傲便叫虞亦禾越觉得厌恶,她淡淡地看了虞夫人一眼,二话不说提笔在断绝关系的文书上落下“虞亦禾”三字,并沾染印泥,在文书上落下手印。
到了这一刻文书也就落成,望着那一行“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其婚嫁生死,皆不过问……各自安好,互不干扰”,虞亦禾唇边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文书被司户参军盖上了大印,一式两份,虞亦禾仔细收起了这份文书,虞夫人却看也没看一眼,便叫随身侍女把文书拿去贴在闹市人最多的布告栏中。
“夫人,此事还需要问一问老爷吧?”
侍女有心劝阻,可刚说了一句便被虞夫人甩了巴掌,“此事本夫人做得了主。”
不过一个和离无用的女儿,又不是云英未嫁的闺女,拿去联姻都配不上好的,便是老爷生气就生气吧,左右只是自己与她断了母女关系,他们父女关系不还是在么?
虞夫人最后带着侍女扬长而去,虞亦禾目送了她最后一次,而后坚定地走向了卫景珩。
从此,她就没有母亲了。
明明刚才还是释然,可现在她的眼前还是不禁模糊了起来,直到面前的男人也走向她,温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又把她搂入怀中。
“别怕,你还有我。”
虞亦禾湿着眼眸点头,最后与他携手走出了户曹。
“你现在庄子上住着,半个月后便是我们的婚礼。”
这下还红着眼睛的虞亦禾也忍不住抬起了头,讶异道:“这么快吗?来得及吗?”
却听他轻笑一声,“阿禾,你都不知我盼这一日盼了多久。”
早在她和离的那一日,礼部已经暗中动作了起来,再过半个月,若是再办不成个样子,他们也不用继续干了。
虞亦禾面色微红,不过这一次她忍住羞涩定定地望向了他,说起了刚才聘礼之事。
“我如今与她断绝了关系,嫁妆也就剩下两间铺子和一些首饰了。”
她的嫁妆并没有全部带到庄子上,还有一部分不好拿的东西放在了虞家,按照刚才她说的话,她也是拿不到了。
虞亦禾不禁垂下头,有些自卑,“我的嫁妆不多,也不要你什么聘礼了……”
她勾出荷包里的小金印挂在在手指上举到两人的眼前,笑道:“就这个当作聘礼好了,一块金子就够了。”
她估摸这块金印不过二三两,对他应当并不为难,这种私印一般人应当拥有不止一块,这块与她,他再用其他的便是了。
虞亦禾笑意盈盈地等待面前之人的回答,没注意到周围侍卫那惊骇的眼神,包括大总管,几次想要张口都忍了下去。
好姑娘诶,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印,那是陛下常用的私印,朝臣们都知晓的私印,公文上都偶有出现的印章!拥有了便是拥有了帝王的权柄!
卫景珩在私印和虞亦禾的脸上来回游移了两圈,终于忍不住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
“好,这印便与你做聘礼。”
敕命之宝,天下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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