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草木灰

李吉汉煮好了饭让村花媳妇送到了王诗颂的屋子里，他见村花出去就拿出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了李钰的碗里，他笑眯眯的看着李钰，李钰拿着筷子一粒一粒的吃着米饭，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欢笑声，李钰回头看到李多圪正在跟李吉汉的一双儿女玩耍，他转过头就看到李吉汉看着自己，李吉汉说道：“真好，还是回来住。”

李钰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看着碗说道：“真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这时候村花回到了屋子，坐在了李钰的身边，李钰看了一眼她见她面色平常，思索了一下就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袋子交给了村花，李吉汉好奇的接过来打开袋子一看立马变了脸色，两人推辞了一阵李吉汉终于收了下来，村花接过来仿佛这个袋子烫手一般，回想着之前跟李吉汉抱怨的话，她不太好意思的借口出去了。

晚上李钰抱着李多圪躺在床上，在漆黑的夜里他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跟郝临安在这里生活过得画面，身边的李多圪动了动身子李钰轻轻的拍了拍他才安静的了下来，就这样熬了一宿，第二天清晨他疲惫的醒来去王诗颂的屋子给她了些钱，再找到李吉汉打了声招呼就去了阳谷县。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等到了阳谷县的县门，在大梧桐树下，刘文汉正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他，刘文汉见李钰通过了日军的盘查赶忙迎了上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李钰笑着说道：“没事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也没受伤。”

刘文汉焦急的说道：“胡说，我都听那会长说了，你白白挨了鬼子一巴掌，妈的，非得让他还回来不可。”

李钰笑着看着他，阳光从头上倾斜下来好看极了，刘文汉絮絮叨叨的说了回到了李宅发现成了日军司令部，又找到了会长问清楚了情况，他料定李钰肯定回了茶果村，本想去找他的可怕两人错过就一直在这里等，没想到刚等了一天李钰就从茶果村回来了。

刘文汉问道：“婶婶他们安排好了？”

李钰点了点头，刘文汉又问道：“李吉汉没有说什么吧。”

李钰摇了摇头说道：“原本李顺成要我们去住他家的，可他家也住不开所以就回祖宅了，李吉汉和他媳妇都好，孩子们玩的也很好。”李钰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刘文汉赶忙说道：“我答应你。”

李钰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我想......去日本军营里面帮忙。”

秋风吹过两人中间，席卷到了树上吹落了几片发黄的叶子掉落在他们中间，随后，一声巨大的声音在梧桐树下传来引得行人纷纷注目，李钰赶忙把他的嘴巴捂上见城门把守的鬼子朝他们这看去，就赶忙把刘文汉拉走，两人到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面，李钰不知所措的搓着手说到：“一来现在我们需要钱啊，去军营里面帮忙也给的多，二来，我之前发誓一定给郝临安报仇，我要是去了还能传递一下情报，上次火烧商行不就靠着我的图纸呢，还有就是......就是.......郝临安的军装还在密室里面放着，我得想办法偷出来。”

李钰没敢回头看刘文汉，只是无力的依靠着墙壁紧张的玩着手，李钰好久没听到刘文汉的回答，他好奇的转过头，见刘文汉正在看着他，李钰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刘文汉走上前来见李钰低下了头，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没好好睡觉？”

李钰沉默不语，刘文汉双手插兜朝天看去思索了一下，接着他低下头看向李钰说道：“这一切我来办，你好好的回祖宅生活，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办的成。”

李钰听后赶忙制止道：“不成！”刘文汉被李钰的声音吓了一跳，李钰走近他焦急的说道：“你去办你的事情，你有你的信仰和人生，你的人生不能总放在我身上，你去找柳如烟，娶妻生子这才是你应该做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刘文汉听后有些难过，他怔怔的看着李钰，随后伤心的重复道：“你的事，我不用管？”

李钰觉得刘文汉这么理解也是个好事儿，虽然他内心里希望他身边的人不要在死去，如果刘文汉在他身边将来的结局同他们一样的话，那现在，在此时倒不如跟他说清楚让他离开这里，去追求他的信仰，完成他的人生。

刘文汉见李钰没说话，一股无名的火气涌了上来，他隐隐约约觉得李钰有事情在瞒着他，可他们两人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真心的想跟郝临安一样护着他的时候，他竟然说了那么让人伤心的话，见李钰低着头没说话，他从兜里掏出了钱扔在地上，接着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李钰觉得现在自己应该哭，可是这些天哭的太多了，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见刘文汉消失在了胡同尽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刘文汉，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为了他而流下，李钰捡起了钱一张张的折叠好揣进了兜里，他出了胡同直接找到了维持会的会长。

简单的说了来意会长犯了难，他并不知道接替野田的长谷是什么样的人，但见他中文很流利所以第一印象就觉得他是个对这个国家很熟悉的人，会长让他暂时在家里住下，接着他去试探的问了一下长谷，长谷没有表态，会长再三保证李钰的能力，他是怎么见到李家的商行交给李钰手里发扬光大的，长谷听后笑着说道：“可李家的商行不是在他手里倒的么。”

会长内心把长谷咒骂了无数遍：“你他妈的小鬼子，要不是你们来侵略李家商行能倒么，李家商行不倒我家货运公司能快支撑不下去来当你这个被人戳脊梁骨连带着祖宗和孙子一起被骂的会长么。”

长谷见会长一时语塞，心里顿时觉得好笑，他松口说道：“下周让他来吧，毕竟刚搬到这里完事儿都要归整，还真的缺一个账房先生，他会算账就让他去做这个吧。”

会长一脸笑意的出了李宅，他走到影壁面前回头看去，李宅的牌匾已经被摘掉右边的柱子上挂上去的是：驻阳谷县日军管理司令部这个牌匾，会长无奈又遗憾的看着宅院上了马车回到了家里。

这些天李钰捎了口信给王诗颂说在阳谷县谋得了一个差事，每月会寄钱回来让她安心的看顾好弟弟妹妹，另一方面还能再这里等待李盛灼和李盛灿回来，王诗颂看到了信抱着两个孩子哭了许久，刘文汉自从上次走了以后，隔三差五的回来看了几次李钰，最后一次说他要跟柳如烟快要成亲了，李钰摸索了全身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刘文汉，只能无奈的祝福他，李钰在军营的账房里总算是把这里的物资清点完毕，认得了很多枪炮的种类，每次看到弹药库里的东西，他都有一种一把火烧了这里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冲动。

李钰打听了鸠山子夫和张业的下落，这才知道鸠山子夫因为野田的死受到了连累已经被裁撤了所有的职务，原本要坐牢的他被家族捐了一大笔钱保了下来回了国专心做起了生意，张业目前下落不明，有的人说他被枪决，有的说他被鸠山子夫带回国，李钰想到张业提起张家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一阵的唏嘘，他曾听李盛灼说起过张业的母亲当年受到张家的虐待，为了报仇他引诱野田把张家灭门，也疑惑为何好好地一大家子要弄成这样。

李钰住在账房里，这里是之前李环住的屋子，房间挺大，一半用来放账本和仓库放不下或者转运的物资，一半放了一张床用来休息，当年李庆汀给每个下人住的屋子都修了壁炉，隆冬季节李钰住在这里还算是暖和，今天李钰刚要躺下休息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的声音，李钰好奇的打开窗户朝外看去，只见外面的日本兵押解了一个浑身是伤，衣裳单薄光着脚的人朝三进院走去，自从李钰到了这里他就一直在前院待着，长谷下令他不能走到一进院，更别提去三进院，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被拖了进去，结果怎么样他却一无所知。

这时候一个伪军敲了敲李钰的房门，李钰打开后伪军冻的龇牙咧嘴的进来直奔壁炉那烤火，李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伪军喝下后身上立马暖和了起来，他把茶杯还给李钰的时候，怔怔的看着被火光照映下的面容，李钰问道：“刚才，那是咋回事？”

伪军缓过神来说道：“咳，抓了一个地下组织，好像还是个官，小鬼子严刑逼供呢。”

李钰心下了然问道：“不会被打死吧。”

伪军又要了一杯茶水说道：“不会，估计会关在这里隔三差五的拉出来打一顿吧。”两人就这么聊着，从屋外推门进来了个日本兵，伪军赶忙站了起来朝他谄媚的一笑，日本兵看了看还蹲在地上的李钰见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又看了伪军，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来交给了伪军，伪军喜笑颜开的结果对日本兵千恩万谢。

等日本兵走后伪军拿出了几张交给李钰，李钰接过钱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伪军说道：“茶水钱。”

李钰问道：“他为何要给你钱。”

伪军数着钞票嘿嘿一笑的说道：“这人是我抓的，给的赏钱。”

李钰握住钱的手不禁的颤抖，他提高了一个声音说道：“你抓的？”

伪军沉浸在数钱的快乐之中没注意李钰变了的脸色，他说道：“那是，死了几个兄弟呢，你还别说他们可真难抓，像泥鳅似的。”

李钰不禁问道：“为什么要替他们卖命呢？”

伪军这时候数完了钱把枪背在了身后说道：“那你为何替鬼子在这算账呢。”李钰一时语塞，伪军接着说道：“这年头，什么最重要，活着，甭提什么高尚的事儿。”说完抖了抖手里的钱说道：“这个才最重要，没有这个怎么养活老婆孩。”

李钰不解的问道：“那你知道金陵保卫战么，他们屠杀了多少百姓，你怎么就知道你替他们争得了这个地方，下一个屠杀的不是你。”

伪军疑惑的问道：“什么保卫战？什么屠杀。”李钰简单的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脑海里不断的涌现出郝临安当时在那里战斗的画面，仿佛自己当时就在他身边一样，伪军听后半天沉默不语，最后他缓缓的开口道：“二号人物都叛变了让咱们小老百姓怎么选。”

今天是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李钰见伪军背着枪走了出去，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他隐隐的能听到三进院传来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时钟指向了十二点，一阵钟声响起，民国二十八年就这样悄然而至，李钰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变得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会变的如何，直到这一天的早上，李钰看发现长谷带领着士兵出了宅院，只留下了几个人在这里把守，长谷临走前走到了李钰的账房，见李钰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账簿他走了进来站在李钰的面前，直到一声咳嗽声传来，李钰被吓了一大跳抬起了头见长谷站在他面前，李钰赶忙站了起来，长谷摆了摆手让他坐下，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李钰，李钰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长谷开口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李钰算了算日子：“快三个月了。”

长谷点了点头说道：“会长果然推荐的人不错，好好干，皇军不会亏待你的。”

等长谷出了屋子，李钰内心狂骂道：“干你奶奶个腿。”

还没等李钰坐下又进来了一个日本兵，他让李钰出去到厨房，指了指厨房的饭菜又指了指三进院，李钰疑惑地端了起来，就在路过二进院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几个驻守这里的士兵正聚集在一起玩牌，他这下才知道原来他们自己快活让他来给昨晚抓进来的人送饭，李钰内心骂了他们千百次。

直到走到了三进院他才发现之前李盛炆的房间已经改成了牢房，李庆汀的房间是长谷居住办公的，剩下的几个房间的功能各不通，他端着盘子的手不禁的颤抖，直到一声听不懂但语气很严厉的训斥他才缓过神来走到了牢房前，他把饭菜交给了把守就回到了前院，坐在椅子上双手不住的颤抖，他努力的克制了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长谷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一来二去送的多了把守也时常偷懒的让李钰自己把饭菜端进去，李钰这才进到了牢房见到了那个被抓的人，脸上被血污沾染，只看得到一双眼睛透出希望的看着他，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双脚几乎发烂的裸露在外面，李钰放下饭碗于心不忍的说道：“实在不行就遭招了吧。”说完就被把守的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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