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渴切
清晨,迷雾缭绕,哲溪山犹似仙境。
宁奉哲依旧做好早饭,等着溪儿晨起。
尝试逃离、总是失败,宁云溪既是沮丧,也有担忧。
本想找大哥哥好好谈一谈,结果,看见一桌更加丰盛的饭菜。
她第一反应,还是断头饭,心想,这下,皇上真是找到朱褐、拿到药方了。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她杏眸一震,覆上一抹惊色。
“莫不是舅舅脱身,阿兄得救了?”
宁奉哲端坐尔雅,随和一笑。
“你倒机敏。”
“隐居最后一顿饭,你总能好好陪我一次了吧?”
“你面前的饭菜,都是按着你的体质要求,我特意做的,从昨晚收到消息,便开始忙活了。”
宁云溪欣然落座,内心欢腾,几乎抑制不住。
“能能能,我这就吃。”
“太好了,阿兄总算没事了,不愧是舅舅,居然有办法脱身。”
“方族之后,名不虚传。”
宁奉哲无奈笑意,翻涌一分酸楚。
“为了给你做饭,我忙活到半夜,才合眼的。”
“你心里唯有阿兄和舅舅,没有我这个大哥哥吗?”
宁云溪拿起筷子,选了他面前的菜肴,殷勤地夹了一片肉,放入他的碗中。
“多谢大哥哥。”
凝视她的笑颜,一如既往,怀真抱素,宁奉哲只觉百看不厌,由心而笑。
“溪儿,随我归附父皇吧,我想跟你在一起……合谋。”
宁云溪只顾吃饭,没有太过在意他的神情变化。
“我不会追随皇上的,大哥哥不必再劝。”
宁奉哲云霓之望,诚然意正。
“可是我说了,这一世,我不会变。”
“纵使这样,你也不能回归父皇吗?”
这才听出他的渴切,宁云溪慢了筷子,认真回应。
“我弃之而去,并非全然因为大哥哥变了。”
“前世,在大哥哥转了性子之前,我便弃了皇上、转而辅佐宸王。因为跟着皇上,每每被他疑心,都要谋计,戕害许多无辜之人。”
“大哥哥有所不知,为了谋夺八台,我的手上沾了许多罪恶。就连阿兄身边的心腹之臣,太医林大人和护卫高大人,也是断送我手……”
“慢慢地,我就做不下去了,转而,襄助宸王。谁知跟着他,也要牵连无辜,他们就好像没有心、不会疼。”
“这一世,我真的不想再辅助他们了。”
“既是不想,也有不忍,换而言之,亦可称作无能。”
“我粗浅计谋,实难襄助他们谋求高位。”
宁奉哲劝言几分迫切,渴骥奔泉。
“一将功成万骨枯,历来都是如此,你只当他们殒身壮烈,不行吗?”
“大不了,给他们厚葬就是了,只要殒命之人,并非你我……和你我的家人。”
宁云溪笃定回应。
“我做不到。”
宁奉哲满脸失落地一叹。
“那好吧。”
宁云溪拿起一旁的公筷,又给大哥哥夹菜。
“其实皇上这般狠心,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心脏症状之故。”
宁奉哲随口吃着,不苟言笑。
“我记得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心脏症状,只是程度不同。”
“用药、食疗、改变生活方式等等,都可以缓解心脏症状,但若没有好好缓解,便会患上心病,甚至精神失常。”
宁云溪点了点头,展开细讲。
“嗯,对。”
“皇上的情况,有点严重,所以泯灭了一些良知。”
“我本想为他缓解,奈何他的要求太多,就连喝个汤药,都要滥杀无辜去哄。如是这样诊治下去,月盛迟早覆灭。”
“前世,阿兄与我商量救治之法。他说,或许可以研究出一种气体用药,控制好药量、确保无色无味,近身挥发而去,保证一次便能痊愈。”
“病重期间,心脉形成损伤的部分,是不可复原的。所以病愈之后,皇上恢复良知,不会犹如初生那般善良,却也不至于草菅人命。”
“可是,研想用药,实在太难了。可能需要研究一阵子才会有成果,也可能永远都研究不出来。”
“另外,今世阿兄,还不知晓体质论的全貌,无从研想。我深怕说多了前世之事,惹他疑心,所以想着,自己研想便罢。”
“而今看来,没有他,还是不行,必须找个机会,把体质论告诉他了。”
听懂了她的意思,宁奉哲筷子一停,眸起一分匪夷所思。
“我还以为,你们夺回江山,不会放过父皇。”
宁云溪杏眸淳然,连连摇头。
“不是的。”
“我们谋计,只为周旋朝局,从未想过危及皇上的性命。”
“我嫁入宸王府,敬称父皇,前后算来,也有十多年了。尽孝于他,一如亲父,在我看来,他早就是家人。”
“他陪着阿兄长大,虽然没有亲自抚养,却也给过许多温情。阿兄说,他以前病得不重的时候,人挺好的,对他也不错。”
“我们皆是无意伤害,只盼他能保重龙体、康健万福。”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朝堂之争,宁奉哲甚为费解,满目狐疑。
“帝瑾王,真是这么说的?”
宁云溪目光坚定。
“千真万确。”
宁奉哲大受震撼,难以置信。
冥想之间,低眸夹菜,无心吃饭,筷子随意地把玩起来。
“或许,这些都是帝瑾王的哄话。”
“他本意,没有这般良善。”
心头一意委屈,宁云溪立即为阿兄辩解。
“不是的,他真的很善良。”
“从小到大,他便抱负不凡,想要悬壶济世,但愿拯救万民,所以努力学医、不辞辛劳。”
宁奉哲微微一笑,嘴角却有苦涩。
“你之怀愿,不也是这个吗?”
提起阿兄,宁云溪仿若熟视无睹,眸中再无他人。
“我没有他那般心怀天下,一开始学医,就是为了治好五妹妹的病。而后,逐渐爱上研习医理,我才有了救亡扶伤之心。”
宁奉哲神情愁茫,犹如遭遇凄风冷雨。
“杏林堂、回春堂,诊治家境贫苦的病人,皆是不收诊费。”
“天下医馆,唯你们如此。”
“志同道合,所以才能一见钟情吗?”
宁云溪眺望窗外,意想云雾如画,映出阿兄的仙身天颜,不自觉地甜美一笑。
“于我而言,并非一见钟情,而是细水长流。”
“他对我特别好,前世相逢恨晚,这一世,唯愿海枯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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