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世界人民解放军(三)
“你认为苏联已经顶不住了么?”何锐问李润石。
李润石当即摇头,“一两种技术兵器并不足以改变战局。”
“……那得看看苏德双方之间是否存在装备代差,尤其是战术上不能有代差。”何锐说这些的时候有点迟疑。历史的大势改变不大,那是因为各个国家之间的基本矛盾并没有因为中国的改变而发生根本性改变。但是中国的影响力让很多细节发生了巨大改变。
李润石被何锐的话弄的有些讶异,“主席,难道德国能凭借几百架喷气式战斗决定战争胜负?”
何锐叹息道:“唉……就我个人的好奇心来说,我其实很想看看结果。”
李润石觉得何锐的看法有些怪,不过他能理解何锐的想法。如果几百架德国喷气式战斗机就能彻底夺取苏德战争的制空权,苏联军事力量的软弱就不问自明。李润石搞不清楚军事装备的变化对战争的影响力,便向何锐请教,“主席,喷气式战斗机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最大的影响在哪方面?”
“根据我的判断,德国完全可以用1000架喷气式战斗机压制3万架苏联空军战斗机,夺取每一次空战。相较于6000架螺旋桨战斗机,1000架喷气式战斗机所需的后勤物资少了很多,使得德国空军的后勤压力降低很多。如果德军维持现阶段的空军后勤供应量,德军可以在前线维持更强大的战斗力。譬如,增加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数量。斯图卡轰炸机将对苏联的装甲兵构成巨大威胁。”何锐说完,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
此时的何锐已经从看苏联笑话的心情中完全解放出来,不过就何锐的判断,苏联很可能不会这么快的向中国正式请求援助,这就导致了苏联的军事失败造成的损失会更大。
何锐虽然对各种历史可能很好奇,不过他看过的不少讨论中,有个看法是,当年苏联大清洗中被杀的苏军领导人并不是那么坚定的支持斯大林。如果战争损失太大的话,斯大林会遭到极大的反扑。如果苏共内部的反斯大林派搞政变的话,这个时空的二战历史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笑话。
斯大林有各种问题,但是从历史上看,斯大林无疑是能够领导苏联的领导人。一旦斯大林被高调,苏联的走向会完全不同。
李润石的思路非常敏锐,他思考片刻后就问道:“难道斯大林的领导地位会遭到强力挑战?”
何锐只能答道:“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失败,哪怕领导苏共的是列宁,也会遭到强烈质疑。就我个人来看,斯大林的领导地位依旧稳定。苏联红军到现在的被动局面,也不能都推到斯大林身上。这并不公平。关键是苏联接下来的政策能否扭转战局。李润石同志,我认为中国的态度完全可以决定苏德战争的结果。所以,我想问你,你认为中国应当如何选择?”
李润石又陷入了沉思,何锐则顺势拿起关于苏德战争的报告看了起来。报告内容与何锐原本历史大不相同,原本的历史中,苏共中央虽然谈不上避战,至少在当时限制了苏联红军的自由行动。
当下的苏德战争中,苏联没有发生大清洗,大量有经验的苏联将领依旧奋战在第一线。但这些人的表现也没有比何锐原本历史上更好,苏联打出了一些比较亮眼的局部战斗,给德军造成了不少麻烦。何锐觉得给德军制造些麻烦就是苏联的极限,德军的战役目的依旧得到了实现。凡是能逃脱的苏军无一例外都是在即将被合围之前,千钧一发般的通过后撤解决了当时的危急。
德军的攻击并没有一时的战役目标没有完成而停顿,当下德军的进攻就如俄罗斯套娃,一个包围圈后是另一个包围圈。其进攻仿佛没有停下来的一天,苏联红军不断遭受损失,各个部队都没有能得到良好的补给。而且何锐很怀疑苏联现在的补给能否提升苏军的战斗力。
正在考虑,就听李润石说道:“主席,我建议再派遣人员询问苏联的需求。”
“嗯。”何锐也这么想。不过何锐总觉得这时候派遣人,搞不好会被苏联冷落。因为中国的空军装备与苏联相差太大。尤其是现在的中国歼9与歼10战斗机只是对德国的螺旋桨战斗机有一定的优势,并没有能力与德国的喷气式战斗机对抗。真的想帮助苏联空军,只能直接向苏联提供喷气式发动机。
何锐问道:“李润石同志,你是否认为苏联会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
李润石又愣了愣,他没想到何锐竟然在当下突然顾忌起面子来。在李润石看来,苏联的局面这么紧张,怎么可能还可能拒绝中国的帮助。
当然了,中国主动询问苏联有什么需求,的确有可能会被认为是过度热情。这种过度的热情在外交中会被认为是服软或者是别有用心。李润石答道:“主席,我们在现阶段的目标难道不是帮助苏联么?我不认为非得等苏联求到我们门上,如果苏联局面到了那个程度,难道我们的援助就会获得苏联的感激么?我不这么认为。苏联是大国,大国必然有属于自己的自尊。不管我们如何支援苏联,都不可能改变苏联在地缘战略上的考虑。”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何锐叹道:“我只是从苏联文化的角度考虑中苏关系。以苏联当下的经济水平,任何人想露头,都得分走一部分其他人的利益,这就会导致很多人想弄死此人。在苏联,某个人死掉,并不需要有人推动去杀死此人。只要能够确定某个人失去了强有力的力量庇护,这个人就会死掉。”
说到这里,何锐又忍不住苦笑,“这也不是苏联独有的局面,凡是社会资源不足的国家都会如此。便是在我们中国,在很多领域上也差不多。”
听到何锐竟然谈起政治经济学的问题,李润石更是不解起来。不过李润石很快就跟上了何锐的思路,“主席,您担心苏联第一阶段失败后,会出现大清洗?”
听李润石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何锐当即答道:“嗯。我们的支援出于善意。但苏联的内部矛盾太过于激烈,任何主张立刻请求支援的苏共中央成员,都将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到时候会影响我们的支援效果。”
何锐的解释让李润石眉头皱起。他并非理解不了何锐的话,不过李润石本人很讨厌这种没有意义的内耗。以至于李润石都不知道该说啥。沉默了片刻,李润石问道:“主席,我们中国什么时候可以迈过这么激烈的斗争阶段?”
“我认为,我能够称为成就的,并非是统一中国。中国不可能被外国瓜分,没有我何锐,照样有你李润石同志能够统一中国。”何锐用平缓的语气讲述着。
李润石一愣,他没想到何锐竟然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虽然李润石是个性格浪漫的人,却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何锐的评价并没有影响到李润石的思路,他问道:“主席的真正成就是什么?”
何锐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真正的成就是完成了中国的工业化的第一阶段。等我们赢得这次世界大战,中国将获得从所未有的广大市场。有了市场,中国的工业体系才能赚取到利润,维持中国工业体系自我复制,自我增殖,自我升级。
但是,我总觉得我活不了太久。所以,接下来的中国经济发展,就得由党内的同志们负责。我很担心在接下来的时代里,中国的工业能力是否能够继续发展下去。”
李润石知道何锐在提出问题,他却坚持了之前的问题,“主席,现阶段还没办法解决国内资源不足的问题么?”
何锐解释道:“现阶段中国经济依旧不够让各个阶层都获得足够的资源。当下的阶段,想在中国获得成功,依旧需要夺取很多其他领域的资源,这是因为政府服务社会的能力依旧不足,但是打击非中央领导的力量却已经足够。
李润石同志,你知道我从来不是资本的朋友,但是我也不是资本的敌人。我只是一个努力去利用资本推动生产力发展的人。我相信,这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国内会发生一次全面内斗。很多同志并没有清楚的认识到,他们希望打击的对象其实并不是所谓的邪恶的来源。很多令人不快的社会现象,只是资本在中国的力量越来越强的结果。
我当然不会认为人人都是好人,但很多人并非是为了为恶,而是他们所依赖的资本运营模式为了获得最大利润,就必须按照某个模式运行。
就如当下苏联的内部斗争一样。我认为参与斗争的每一个苏联领导人都希望苏联更好,但是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他们只能靠夺取其他人掌握的资源,由他们来运行,才能执行他们希望的路线。”
“我认为苏联提供社会服务的能力很强。”李润石含蓄的表示着反对意见。
何锐反问:“难道中国70%以上的人口在当下成为工业人口,我们提供社会服务的能力就很弱么?”
“……主席是认为这个问题并不是与战争有关,而是国家的制度问题?”李润石问。
何锐点点头,“只要能够提升有效社会服务能力,中国就不可能失败。可即便是中国赢得了战争,也不意味着中国就能够在接下来的工业化中不出问题。由于中国现阶段承担起了世界领导者的地位,我们会遇到更多更复杂的问题。这就需要政府能够提供更加强有力的社会服务。我认为这对你来说,是非常严肃地考验。
我再强调一次,我们不是资本的朋友,也不是资本的敌人。我们只是在利用资本来推动生产力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出现大量令人血脉偾张的恶性事件。能否抓住问题的核心关键,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解决这些问题的手段,绝不是简单的一纸文件勒令某些行业停业就可以解决。资本在国家中的影响力越大,人们受到资本异化的就越厉害。我们要提供的是社会服务,提供更好的生活模式。为人民提供全新的生活模式,在未来信息化的世界中非常难。在那个时代,人民可以从新的通讯工具中获得巨大的资源,甚至在政府得到一些地方消息之前,这些消息就传播开了。那时候,社会管理与社会服务的难度之大,根本不是现在能想象的。”
李润石只觉得此时的何锐好像用一种穿透了未来的视角看世界,不过李润石并不怕这些挑战,他答道:“主席,我希望能听你的描述。不过当下的工作难道不是讨论是否援助苏联么?”
见到李润石貌似有些受不了,何锐转换了话题,“我之所以对于主动援助苏联有些顾虑,是因为我担心我们的援助会导致苏联内部矛盾的激化。等苏联主动请求帮助,意味着那时候的苏联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们的帮助不会对苏联造成过大的负面影响。”
“主席确定苏联内部会爆发激烈的斗争?”李润石追问道。
何锐摇摇头,“我只是通过对俄国文化的理解,提出我的担忧。并非我获得了苏联内部矛盾的准确情报。就我个人来说,我是真的希望苏联内部不要出问题。”
李润石微微点头,“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我支持主席的看法。那么主席,关于中国未来的发展,我认为世界大战结束后,大量的复原,以及大量军工订单的消失,会对中国的经济造成不小的冲击。”
见李润石回到了之前的讨论,何锐心中高兴,他点了根烟,才答道:“受到影响的是那些大量使用专用设备的企业,那些企业的资产完全针对军事装备。根据我看到的数据,这些企业的规模并不大。即便有冲击,也没有那么大。至于原本从事军工生产的企业,可以通过转产来解决问题。
至于大规模复原导致的问题,根据报告,相当多的人对于成为工业人口并不适应。他们很可能会在战争结束后,就离开工业生产领域。或者回到农村,或者转为其他领域,譬如服务业领域。
我们工业领域上会遇到的问题,将是进出口在国内经济中的比例大大提升,导致了对现有国内经济结构造成的影响。
我们经济上遇到的问题,则是中国元完成第二阶段货币革命后,对现在的中国经济结构造成的可怕冲击。
一旦中国成为世界经济的核心,就会出现两个中国。一个是中国本土的中国,另一个是世界的中国。这两个中国在初期会看着完美融合在一起。随着世界经济快速发展,世界的中国就必须向世界提供金融服务。李润石同志,你还记得1930年,摩根对于金融与实体生产的矛盾描述么?”
李润石想了想,不禁笑道:“摩根认为,金融业的发展,将让实体生产的利润显得微不足道。在这种情况下,资产价格会快速飙升。使得实体生产不得不屈从于金融领域。当资金都进入金融领域后,大萧条就爆发了。”
何锐从李润石的回答中感受到了李润石依旧在准备建立社会主义定价体系,便继续说道:“工业化水平到了一定程度后,国家运营必然彻底摆脱农业社会模式。此时驱动中国经济的模式就会变成债务与风险驱动。想研发出更先进的技术,进而提供让人们生活更方便的产品,是需要冒极大风险。国家承担风险的能力有限,非常多的风险就得由社会资本来承担。润石同志,你认为承担这些风险的人所图的是什么?”
“……巨大的利益回报。”李润石答道。
“如果我们能够进入到这个阶段,那就意味着中国的政府治理能力以及社会服务能力到了极高的水准。而中国可以通过为世界提供金融服务的过程中赚取到超级利润,相较这种工业发展的风险,你认为人民会把自己的财富投资到哪个方向?”
这次李润石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知道人民会把自己的钱投资到收益更大的领域去,李润石还是能接受企业冒着巨大风险研发出新的工业产品,在某个阶段赚取超额利润的事情。但是只通过金融运营赚取超额利润,在李润石看来就是某种罪恶了。这种赚钱模式,会腐蚀社会主义国家的根基。
思索好一阵,李润石请教起何锐,“主席,难道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么?”
“我肯定不希望中国最终变成一个金融帝国。不过我很有可能活不到那一天。在具体问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去凭空塑造敌人。毕竟,欧美有欧美特色的金融,中国也会有中国特色的金融。我通过观察欧洲得到的经验,有极大概率无法用在中国。”
“主席有没有相较中国比较有利的设想?”李润石继续请教起来。
“如果比较有利的模式,那就是中国主动进行了一定的技术扩散。使得全球各国都能用比较适合本国的方式发展经济。中国在维持世界上最大工业体系的同时,并不追求超额利润。由于世界经济整体够强,才能遏制住中国的全面金融化。”
说了自己的设想后,何锐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不过这个思路如果被同志们知道,他们或许会认为我是个卖国贼。”
李润石没有笑。他思索着何锐提出的思路,觉得这个思路好像有道理,却好像很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李润石此时还没办法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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