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一句玩笑话惹了杀身之祸
花悦容站在湖边,久久出神,自从进了西泠,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风梓很担心,一路过来,她知道花悦容发呆的原因,想劝两句,又不知怎么开口,嘴巴动了动,还是闭住了,沉默的陪在一旁。
一个戴斗笠的年轻男人从石拱桥上下来,肩上挑着一担竹筐。花悦容木然瞟他一眼,收回目光,很快又望过去,惊喜的喊道,“阿牛!”
叫阿牛的年轻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挑着担子从她身后经过。花悦容拦住他,“阿牛,不认得我了,我是花……”
“管你是花是草,与我无关,我也不认得你。”
阿牛冷漠的说完,绕开她又往前走。
花悦容愣了愣,问风梓,“他是阿牛吧?”
风梓点了点头,花悦容追上去,再次拦着阿牛,“我没得罪过你吧,为何不认我,还对我这般态度?”
阿牛没说话,也不看她,眼角扫着左右,考虑着从哪边绕过去。
花悦容有些生气,将他肩上的担子扯下来,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头,“你不说清楚,不准走。”
路过的行人放缓脚步,好奇的打量他们。
阿牛还是不说话,却径直走到湖边去。花悦容让风梓看着担子,跟了过去。
阿牛是须弥山下槐树村的村民,家中只有一个阿婆,花悦容唤她牛阿婆,牛阿婆手巧,会用草叶编各种小物件,花悦容编草叶的手艺就是跟她学的。牛阿婆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篾
匠,竹篮竹筐簸箕啥的都会编,她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和阿牛。
有段时间,花悦容很喜欢去阿牛家,他们一起砍竹子,用刀把竹子破成细细的长条,浸在井水里,浸过井水的竹条会更坚固有韧性,用来编竹篮十年八年都不坏。那时候,她和阿牛是很好的朋友,牛阿婆也喜欢她,常留她吃饭,用香葱煎鸡蛋给她吃。
那样快乐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可惜一去不复返。
花悦容惆怅的吁了口气,没话找话,“乡亲们都好么,阿婆身子骨还硬朗?”
默不作声的阿牛猛的抬头看她,一双眼睛刹时变得通红,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怎么还有脸提我阿婆?”
花悦容愣住了,“阿婆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牛的脸颊微微颤动,像在极力忍着什么,花悦容有不好的预感,抓着他的手臂,“说话呀,到底怎么了,就算我对不起你,也该告诉我哪里做错了……”
“好,我告诉你,”阿牛甩开她的手,悲愤的看着她,“反正你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了。我阿婆因为说错一句话,被你家的人毒打了一顿,还割了她的舌头,没有大夫敢医治她,我跑去医馆做杂役,偷了草药回来煎给她喝,可没拖多久,她还是走了……”
花悦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家的人打了牛阿婆,还割了她的舌头,为什么呀,她说了什么话?”
阿牛抹了下眼睛
,绷着板,不吭声。
“说啊,什么话能让人把她舌头割了?”
“花小姐,我和阿婆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我家从来没有生过非份之想,不过是阿婆闲聊时的一句玩笑话,她说,要是有个像你一样爱笑又勤快的孙媳妇就好了。没想到被人听了去,惹来杀身之祸。”
花悦容脸色苍白,喃喃道,“就一句玩笑话,毒打一顿,还割了舌头……”
阿牛看着她,眼睛里烧着火,“阿婆不顾伤痛,白天教我手艺,夜里拼了命的编竹篮,她想让我有门手艺傍身,又怕我学不好,想多留些可卖钱的物件给我,到走的那一刻,她手里还抓着一根竹条。”他看着花悦容,往她走了两步,“我阿婆那样疼你,因为说了句玩笑话,就送了一条命,你怎么还有脸提她?”
花悦容退得踉跄了一下,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愧疚,愤怒,悲伤,还有迷茫,失望,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良知,那样慈爱的阿婆,那样简单快乐的小家,因为她,毁了……
阿牛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最终也没有碰她一下,挑起担子大步走了。
风梓走过来,看着花悦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担心的叫了声,“小姐……”
“风梓,”花悦容眨了眨眼,泪水流下来,“为什么会这样啊……”
“小姐,我们回去吧。”
风梓让花悦容上了马,自己牵着缰绳,慢慢
走过长街,回到了客栈。
花悦容想不明白,她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须弥山风光秀丽,山下的村民淳朴快乐,县城里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她有位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任她海阔天空,自由翱翔。
却原来,她所谓的自由也是有范围的,只在须弥山方圆数十里,再远的地方,她不会去,所以不知道在旁的地方,百姓们过着怎样的日子?她以为整个西泠都像须弥山这里一样,百姓安居乐业,父王辛苦治理天下,是位心怀悲悯的明君。可明君能因为一句戏言就毒打牛阿婆,还割她舌头么?
这样的西泠王好陌生,残酷暴敛,使用酷刑还杀人,用和善的假像来瞒骗她,为她营造一个世外桃源,他到底是什么人,又究意要干什么?
只怕连那个计划也是假的,什么颠覆东耀,报灭国之仇,他做这么多,要的只是一个东耀吗?
风梓张罗了饭菜上来,劝她,“殿下,吃点吧,你中午就没吃多少,扛不住饿啊。”
花悦容摇摇头,“风梓,你怎么看?”
风梓抿了下嘴,“王,行事有些……可怕。”
“岂止是可怕,”花悦容道,“他把我养在须弥山,是因为这里灵气充沛,利于养灵血。他为我营造一个世外桃源,是想让我觉得他是位明君,西泠被他治理得很好,百姓们都安居乐业。他从一开始就有目的,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
风梓道,“没有人可以十几年如一日的演戏,王或许干了很多不好的事,可王是真心疼爱殿下的。”
花悦容嘲弄的笑了下,“我宁愿他对我坏一些。这个世上有黑白对错,有良知正义,我该怎么办?风梓,我该怎么做?”
风梓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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