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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节 生而为人


  阴天,呼吸沉闷。早起的慵懒,延续了被窝里的有气无力。

  阴天怎么了,阴天能阻止年轻人追求恋人的脚步吗?不能,下冰雹都不能。

  奶奶年纪大了,睡的早起得早。醒来,简单洗漱,就去了花店。饭总是来不及吃。

  范繁花退休好几年。一直勤勤恳恳的照顾着一家老小。以前总是她亲自送早饭给奶奶。现在不用了。有了辛八千,免费苦力,不用白不用。

  八千早饭还没吃完,就接到了奶奶的电话:有三个订单,快点来。大懒虫。得亏你还是警校毕业的,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八千接过范繁花递来的保温壶,咀嚼着最后一口粥,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惹得范繁花哑然而笑。

  笑声又诡异的停止,面带寒霜。

  “鲜花赠美人,美女爱英雄。别问爱多深,真心百年红。”红玫瑰上的卡片寄语,差点让八千吐出了隔夜饭。现在的男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怎么随随便便,可以吹嘘自己是英雄的嘛。

  “前生千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与你十指相扣。二十年的孤单等候,只为陷入你不变的温柔。相思叫人消瘦,望穿高楼,频频翘首。佳人,约否?”沙漠玫瑰的卡片,开头还算凑合,最后的急转弯,也不怕闪了舌头。就这水平,还想谈恋爱?你以为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容易勾搭?八千恨不得撕掉这张卡片。只留电话,不留名字的怂货!

  事实证明,小姑娘,就是这么好勾搭。小姑娘搂着沙漠玫瑰,当场拨打了电话,相谈甚欢,甚至约好了今晚共度良宵。

  八千的下巴,当场脱落,久久合不上。这把他恶心的。卿本佳人,奈何如此轻佻。

  红玫瑰的收件人,是位中年大妈。

  “老东西,还挺浪漫。还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16周年纪念日。”大妈开心得就像个孩子。

  吃了一把陈年狗粮的八千,赶往下一个地点。

  蓝色月季花。收件人是位御姐范的成熟女子。花里没有卡片。

  “哦,我都快忘了。死男人,居然记得。”御姐说道。

  “冒昧的问一句,这花的花语是?”八千有些迷糊。为什么女人都爱花。不仅爱花,还爱花钱。他懒得去搜索答案。听听当事人对花的理解,最贴切。

  “送给珍惜,珍贵,珍爱之人。你送花,不知道花语?那你开什么花店?”御姐满是嫌弃的眼神。

  “我奶奶开的。我只是帮忙。那么一般给什么人,送红色月季花啊?”钢铁直男,怎么会在意别人的鄙视。

  “死男人追我的时候,红玫瑰,红月季花,交替不断的送。你觉得呢?”御姐翻着白眼,走了。

  八千内心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奶奶害朕。

  回到花店的八千,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奶奶。

  “诺,又有订单了。赶紧送过去。”奶奶视而不见,催促八千赶紧送花。

  “好的。”八千虽然直,但不傻。奶奶也是为了自己好。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等一下。如果那位女士不收花。你就打这个号码,通知客户。客户是法国人,听得懂中国话。”奶奶喊住了正欲离去的八千。

  八千点点头,踏上了送花之路。

  花在电瓶车前的篓子里。一路花香沁人,很是惬意。

  在法语培训机构外,等了几分钟。一位金发碧眼,婀娜多姿的美女,扭动着,走向他。五米距离之外,美女如同踩了刹车般,生生立在原地。

  “你大爷的!”美女用中文骂了一句,转身离开,风驰电掣。

  八千无奈的拨打了客户的电话。

  “贝尔纳先生,我已经将花送到目的地。可美丽的女士,不愿意接收。您看,怎么办?”好歹是国际友人,八千说话小心翼翼。

  “她看到花了吗?”生涩的中文口音。

  “看到了。好像不喜欢您送的花。碰都没碰,就走了。”八千还原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还以为我是傻子!看到就行了。扔了吧。”

  八千一听,好嘞。省事。觉得有些浪费,想回收再利用。遂打了电话问奶奶。

  “还是扔了吧。你确实该看一看花语手册。黄月季,在法国人眼里,是送给不忠之人的。赶紧扔了。快回来,电脑上又有大单子了。还是我大孙子有才,你一来,我的生意老好了。”奶奶慢条斯理的说道。

  就近扔进垃圾桶。

  回到花店。只见爷爷在慢吞吞的往面包车上搬花。橙黄色的月季花,很多很多。小电瓶车,根本装不下。雇了一辆面包车。

  八千赶紧帮忙搬花。是大学城搞活动。据说是校园歌唱大赛。一部分人的狂欢,一部分人的谢幕。

  八千跟车。毕竟还得往下搬。司机负责运,至于卸货,可不会沾手。一分价钱一份力嘛!

  到了指定地点,卸完货。八千看着这些年轻的身影,一阵唏嘘。

  大学,青春的回忆。八千忍不住驻足许久,不愿就此离去。面包车司机催促着。若不是为了日后的长期合作,司机肯定绝尘而去,不管不顾。

  范繁花突袭了杭乃鱼办公处。

  今晨心血来潮,反正闲来无事,不如看一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据了解,这女人,连亡夫的遗体都没看一眼,更别说披麻戴孝了。如此心肠狠毒的女人,怎么配跟她儿子在一起。更何况,是仇人的儿媳。

  “阿姨,需要帮忙吗?”今天来办身份证的人,并不多。百无聊赖的杭乃鱼正闷得发慌。见到有人来了,竟有些莫名的小兴奋。

  范繁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杭乃鱼看,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头不自觉的轻微摇晃。

  杭乃鱼心生警觉,也不予理会,假装认真的看电脑屏幕。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妇人。

  “呵!长的倒是标致。不过有些人,不属于你。”说完这话,也不等杭乃鱼有所回应,范繁花,转身就走。

  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虽然对方并没有表露身份,说的话也模棱两可。但她认定,这位妇女,肯定跟她有所关联。而那句“不属于你”,让她锁定了辛八千。以此类推,很明显,这位妇女,必定是辛八千的妈妈,她未来的婆婆。

  她不是个懦弱的女子。她从小就得不到家人的认可。她长这么大,向来都是迎难而上。

  “真是个诚实的好男人,我的男人哟!”杭乃鱼,更爱辛八千了。原来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不敢爱。多会替人着想的男人啊!

  蒙在鼓里的辛八千,还在不辞辛苦的奔波在送花的路途中。

  一直忙到晚上饭点,总算结束了。

  范繁花打来电话,让他务必回家吃饭。

  杭乃鱼发了信息:下班了没。

  辛八千:我晚点去。有点忙。

  杭乃鱼:好,我等你。你不来,我不吃饭,不仅晚饭不吃,以后早中晚,都不吃了。

  辛八千:好好好,一定去,一定去。

  杭乃鱼奉行的策略,依旧是,挑软柿子捏。

  软柿子回到家,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米饭。柿子妈,很开心。儿子吃饭吃的香,她就无比满足。

  公公婆婆,坐一起。慢吞吞的吃着。

  辛八千吃饱了。放下碗筷,就要开溜。

  “出去玩啦?”范繁花看似不在意的问道。

  “嗯。跟几个以前的同事聚聚。”一说谎就脸红,辛八千还是没学会,如何做一个优秀的男人。

  爷爷奶奶,闷声不吭,用眼神交流:这孩子又说谎了。

  “去吧。早点回来。你外公今天晚一些,要过来。外公想死你了。你别玩的太疯。早点回来,跟你外公说说话,你外公最疼……”

  “行了,知道了。妈,我走了哦。”

  “去吧。”

  辛八千出外,带上了门。

  范繁花瞬间拉下了脸。

  “爸,出来吧。”

  辛八千的外公,从范繁花的卧室走了出来。

  “饿死我了。你看你个小老头,不给我留点。西红柿炒蛋都快被你吃光了。”外公嘻嘻哈哈的说道。

  “你外孙吃的最多。”辛八千的爷爷,没好气的说道。

  “还不是你孙子?跟你姓,又不跟我姓。我哪有你们这样的好福气。我闺女,对你们,比对我这个亲爹,还要好。”外公吹胡子瞪眼。

  “爸,你要是想过来一起住,没人拦着你。妈不在的时候,我就喊你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是你自己不愿意。”范繁花埋怨道。

  “别提那些有的没的。让我先尝一尝我闺女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外公开了一瓶白酒。

  “嗯,嗯!好吃好吃,不愧是我的女儿,像我,这烧饭的本事,没走种。”

  爷爷奶奶吃完饭,进了卧室。儿媳这是有事要与亲家商量。多年相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爸爸,你能不能动用你的老关系,把那个人给调走。”范繁花一脸期待的看着老父亲。

  “哪个人啊?别打哑谜。我现在老了,可没你们年轻人脑子转的快。说清楚点。”老人装疯卖傻。

  “我们仇人的儿媳。你别装了,你比我更清楚。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娶个破鞋回来。就算我降低要求,允许对方离过婚。但,她可是我们仇人的儿媳,我心里有疙瘩。过不去!”范繁花直接挑明,不再遮遮掩掩。

  “闺女。我说句公道话。人家小姑娘,也挺可怜。”老人砸吧着嘴,酒就是好喝啊!

  “我过不去。”范繁花明显不满意父亲的回答。

  “你多少岁了?你死了,谁陪我外孙过?女人就不要为难女人了嘛!我现在只想喝酒。你最好不要跟我多啰嗦。你妈,就是二婚嫁的我。别人都说你妈,克夫命。叫我不要娶。现在怎么着,你妈,走我前头了。”

  “互相看对眼,能过日子就行了。哪那么多顾忌。八千要是回来,我也跟他说这些。不是爸不帮你,是爸不能帮你。一边呆着,别在我面前哭,影响我吃东西。”外公果然是外公,条理清晰,刚正不阿。

  “吃什么吃,你回家吃去。”范繁花可不是吓大的。直接收拾桌子,就要端走所有的菜。

  老人抢过番茄炒蛋,拿着酒瓶,端到茶几上,继续吃着。

  “你酒少喝点,鸡蛋也少吃点,脑血栓几年不犯,你是不是又忘了疼了。”范繁花不免有些担忧。

  “死不了。人生无酒相伴,岂非白走一回。”老人白酒入肚,慷慨而言。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脑血栓再犯了,我可不愿伺候你。”范繁花软硬兼施,意有所指。

  “那感情好。只要我外孙找个好老婆,还缺人伺候。我看那苦命的小女人,就很不错。肯定愿意照顾我。”老人瞬间怼了回去。同时猛灌了半杯酒,倒扣酒杯,遥遥示威!

  范繁花气得碗都没洗,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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