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训练场

　　书柜后的阶梯下面，是一条长长窄窄的隧道，在地底弯曲蔓延向前延伸。

　　隧道里面黑幽幽地，只有一点朦胧的光。这路吴空走过很多次，轻车熟路。虽然光线昏暗，他却走得很快。

　　拐过了几个岔口，停在一片光滑的石壁前，他开始在石壁上慢慢摸索。半响，手掌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凹槽，用力向下一按，吱嘎吱嘎几声响过之后，墙壁上缓缓裂开一掉缝隙，缝隙内透出白色的光芒。缝隙越来越宽，白光越来越强，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吴空吸了口气，抬步走进了白色的光门。穿过光门的一瞬间，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某种波动忽然响起。

　　光门后面，是一个圆形大厅。

　　说是一个大厅，其实有点不准确。通常“厅”都不会这么大。

　　这个圆形大厅，几乎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四周是环形墙壁，顶端是一个巨大的弧形穹顶。中央广场上散落矗立着十几座显眼的青色石屋，靠着环形墙壁的，则是一间间密密麻麻排列的小屋子，一个个方方正正，外形全都一样，叠成几层排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蜂巢一样，足有上百间。大厅的穹顶似乎是由一层白色的玉石构成，玉石顶上散发出柔和的白光，把整个大厅照得通明。

　　吴空走过广场上弯弯曲曲的石板路，来到一间小屋前，大声说，“吴空，第三十四次申请训练，时间四天。”

　　“第三十四次？”隔了半晌，屋门上方挂着的一个牛角号里才传出一个慵懒而又略带嘲讽的苍老声音，似乎是一个刚睡醒的古怪老头，“三十四次还没有入门？你怎么没有去上吊，还好意思再来？”

　　吴空不吭声。

　　最初来到训练场时，他以为牛角号后面有人，所以总是会认真回答牛角号的问题。但来的次数多了之后发现，整个训练大厅里，除了他根本没有其他人，这牛角号，好像只是一个自动对话系统，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口气刁钻、啰里啰唆，而且全是废话。

　　和这个牛角号说话，纯属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吴空后来就很少搭理他了。

　　只要不理他，不和他搭话，牛角号就会闭嘴。

　　果然，吴空不啃声。牛角号又啰嗦了几句，就再也没有了声音，片刻后，屋门便自动打开了。

　　屋子里有一张石床，地上还摆着一个蒲团，吴空盘腿在蒲团上坐下。

　　门口的牛角号又惋惜地感慨了一句，“上个月又收到化磁丸了？唉，那么好的东西，给你这种笨蛋吃，真是浪费啊。”

　　“化磁丸”似乎比较珍贵。牛角号一直觉得给吴空吃是巨大的浪费。

　　吴空翻了翻白眼，“这玩意儿很贵吗？我这几年都吃了三十多颗了，你怎么没有心疼死？”

　　“贵？哼！化磁丸的价值岂可以金钱衡量？”牛角号的声音很不以为然。“资质这么差，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选中你的！”

　　时间不多，吴空不愿意再多说。他得开始自己的修炼了。

　　吴空站好姿势，这是苏小小教给他的唯一一招，“举火烧天”。

　　头高高扬起，右腿站立，左腿屈膝提起，两手中、无名指内扣，其他三指伸直，掌心向上，举过头顶。平心静气，等待热力到来的那一刻。

　　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色石屋，叫做“磁能量训练室”。

　　屋子的构造上可能有什么奥秘，每次只要在这里练上一小会儿，周遭立刻便开始温度骤升，小屋仿佛变成了一个小型熔炉，完全被火力笼罩。

　　全身被热力笼罩，火力会从头顶处钻进体内，在体内迅速积累。相比外面，在这训练室内热量的积累的速度快的多。

　　在这里，“天火”的爆发似乎是被主动引发的。

　　在体内的热量积累到即将爆发的临界点之前，按照训练场要求完成训练，热力发作的负面效应就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有麻痹、也不会昏厥。

　　吴空保持“举火烧天”的姿势半小时之后，火力如期而至。

　　四周温度越来越高，一股澎湃猛烈的热力，顺着头顶的红斑部位，向体内快速扩散，过不了多久，就开始灼烧着整个脏腑。他额头上开始掉下豆大的汗珠。

　　他立刻站起。这种火力得赶紧通过训练化解掉，否则后果很严重。

　　吴空奔出了小屋，一刻不停留，冲进了屋外的大厅中的一间巨大的青砖房子里面。青砖房内空空荡荡，只有摆在当地的一排石锁格外显眼。

　　吴空走进去，两手分别拿起两个石锁，开始一下一下向上托举。

　　一个石锁的重量是一百斤。几分钟过后，吴空就开始流汗。

　　完成了二百下托举之后，体内那股灼热的火力，隐隐变得柔和了一些。灼热的痛感，已经稍稍减轻。

　　吴空坐下，开始喘息。

　　然而坐下刚刚几分钟，体内的火苗就又开始蹿升，灼痛感又变得强烈。他只好喘息着站起来，再次开始重复托举动作。

　　如此周而复始几次，手中的石锁觉得越来越重，举起石锁越来越难，每举一下，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吴空大汗淋漓，热力笼罩之下，他体表的水汽被蒸腾开来，散发出一股白色的雾气，整个人好像身处在一个蒸笼之中。

　　托举的动作越来越慢。坚持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吴空终于停了下来。扔下石锁，瘫倒在地上。

　　做了多少次托举？一千次？俩千次？他已经数不清楚了。

　　这个看上去原始简单的动作，可以有效地引导体内热力发散。但必须次数足够多。胸口的那团火，温度已经稍微低了一些，热力开始缓慢地向四肢扩散。

　　吴空趴在地上休息了十几分钟。十几分钟过后，随着体内的火焰又开始沸腾起来，吴空只好无奈地再次站起来，再次开始托举。

　　又是一个小时的托举过去，吴空再次瘫倒在地。

　　再次休息一小会儿。火热感再次传来，再次开始托举。

　　手臂已经完全红肿僵直，肌肉纤维中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从医学角度看，过度的发力已经导致肌肉纤维严重损伤，绝不应该再继续了。

　　每一次向上的托举，都是在咬牙颤抖中的坚持。

　　开始的时候，把石锁举过头顶只需要一秒，现在，举起一次需要半分钟。

　　但他还在坚持。

　　一次次循环往复……。

　　十几个小时过去，他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这次睡得久一点，有一个多小时。腹部升腾的灼热感把他烧的醒了过来，睁开眼的吴空，一骨碌从地上立刻爬起来，拿起石锁，再次开始。

　　整整一天，从早到晚，吴空总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俩只手臂已经红肿僵硬像的树干一样，每动一下，骨头和肌肉里面都会透出来撕裂和针扎般的疼痛。

　　吴空圆睁双目，呲牙咧嘴，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一天半的时间过去后。

　　最后一次，当他再一次从极度疲惫的熟睡中醒过来，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石锁摇摇晃晃地托起来时，胸腹处的灼热感，忽然“哗”的一下，像爆裂的烟花一样四散开来。原本聚集在一处的火团，崩裂成为一个个小小的火星，散入四肢百骸，火星转变成一丝丝温热的溪流，温润全身。

　　散向四肢百骸的热力，如同一道道到涓流冲刷着疲惫至极的身躯，暖流所过之处，血肉就好像是久旱的田地盼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瞬间就变得生机勃勃。俩只原本红肿僵硬的胳膊，忽然恢复了活力，不再那么沉重酸胀。

　　吴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这种反应出现，说明热力终于向四肢散发开来，托举这项训练算是过关了，可以停下了。

　　四肢百骸的热流把全身积累的疲惫冲刷的无影无踪。吴空变得精神焕发。他一刻不敢耽搁，快步出了这间屋子，在广场上绕了几个弯，来到另外一间石屋。

　　这间屋子要大得多，叫做射箭室，足有一俩千平方米，屋子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成列有不同的长弓，石台的另外一侧是一个巨大的箭垛，堆满了箭矢。

　　吴空走到石台上，在长弓中间挑选了一番，每张弓上都标有数字，梳子从100开始，一直到2000都有。他选中了一张标有500的长弓。

　　数字越大弓的硬度越大。以吴空的力量，500的弓正合适。虽然能拉动更硬的弓，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弓的强度太大，练久了胳膊酸痛，力量和准头都会下降。弓的硬度太小，距离远一些的目标就射不到，命中率就会下降。500正合适。

　　吴空选好弓，捻起一支箭矢，站上靶位，凝神准备。

　　随着屋内墙角挂着的的牛角号发出“呜”的一声响，射箭训练开始了。

　　前方六七十米外的半空中，忽然蹦出一个火星，摇摇晃晃地升起来。

　　吴空一箭射出，箭矢流星一般直中火星，火星立刻黯淡下去。紧接着，又一点火星又在旁边亮起，吴空早已拿起另一只箭矢，又是一箭射出，火星再灭。

　　空中的火星不断闪起，吴空手中的长弓也不断射出箭矢，宛如长虹贯日，不断射灭着一个个蹦出来的火星。

　　慢慢地，空中火星出现的节奏越来越密集，每次射一支箭已经跟不上节奏。吴空开始射连珠箭，每次直接取三支箭，三箭连发。

　　练了约摸一个小时之后，墙角的牛角号又发出一声“呜呜”的长鸣。空中的火星停止出现。

　　吴空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汗水如密雨般滴下来。

　　这种射箭训练，力量强度并不如托举石锁来的那么猛烈，但要求人的意志力高度集中。稍有放松，命中率便会下降。

　　歇息了十几分钟后，墙角的牛角号再次鸣响，催促他开始训练。

　　吴空立刻站起身，张弓搭箭准备好。空中的火星再次开始星星点点的蹦出来。这一次，火星出现的密度，明显比第一次要更密一些。从一开始，吴空便不得不以连珠箭应对。

　　一次次的训练、休息……。

　　到了第九次过后，牛角号中发出“噹”当的一声响，好像敲锣的声音。石台上的吴空一把扔下弓箭，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铜锣响起，意味着中间可以有四个小时的休息，吴空连地方都没挪动，就在石台上沉沉睡去。

　　四个小时快到时，沉睡中的吴空忽然睁开眼睛。

　　多次的训练，已经让他按照训练间隔形成生物钟，快到点自然就会醒过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吴空整个人又有了精神。墙角的锣声一响，他已经抓起弓箭，严阵以待。

　　这一次，空中出现的却不是火星，而凭空闪现出的一道道黑色光芒，黑色光芒也不是停在空中晃动，而是宛如一支支黑色的箭矢，向吴空直冲过来。

　　吴空手中射出的箭矢，在空中不断地和这些黑色光箭碰撞，二者撞上之后，黑色箭芒就会化为点点火星消散开来。随着空中的黑色光箭越来越多，吴空射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白色箭矢如雨点一般射出，宛如在吴空前方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牢牢挡住黑色光箭。

　　坚持了大约半小时后，终于有一道黑色光箭，穿过了吴空箭矢组成的白芒，直射吴空的额头，吴空百忙中身体向下一缩，黑箭擦着头皮飞了过去。

　　虽然没被射中，但是这道光却打乱了吴空射箭的节奏。白色箭矢组成的防御圈立刻被黑箭压缩，变得更小。突破箭矢防御的黑色光箭开始逐渐增加，几乎每隔一两分钟，便有一只黑箭突破防御射过来，吴空只好一边射箭一边不断闪躲，一只只射过来的黑箭都是擦身而过，惊险万分。

　　这次的训练持续了约摸一个小时，总算坚持到了墙角的牛角号吹响。

　　歇息片刻之后，新的一轮开始。这一次，黑箭来的更快更密。五分钟不到，就有黑箭突破吴空的防御，防御圈的范围被迅速压缩，吴空坚持了一会，终于不能再射出一箭，他扔掉了长弓，左右手各自握着一支白色箭矢，好像俩把长剑，不断地拨开射过来的黑色光箭。

　　随着吴空改“箭”为“剑”，射过来的黑箭速度也更快，吴空手里的俩只箭矢挥舞的好像俩团白光，漫天黑箭宛如满天流星，把他裹在当中。除了拨打，吴空开始在不住的躲闪。缩身、弓腰、区背、侧头、狼狈时甚至做出翻滚动作。

　　坚持了几分钟之后，终于有一道黑色光箭射中了他。那黑芒仿佛一道真正的箭矢，透胸而过。吴空大叫一声，跌下台子。

　　墙角的牛角号里，及时的传来了“叮当”一声响。满天的黑色箭矢忽然消失不见。射箭训练终于结束了。

　　吴空浑身打颤、汗如雨下，躺倒在地上，不住喘息。

　　那一道黑芒，仿佛真的从他的身体穿过。

　　箭矢透体的一瞬间，浑身血液凝集，手脚瞬间变得冰冷，真的就像是经历了瞬间死亡。

　　每次来到训练场，吴空最怕的就是这个环节。射箭训练，总是以这种“假死”结束，惊心动魄，但又无法避免。

　　墙角的牛角号传出声音，这次的语气却不再刁钻刻薄，只是平静地给出客观评价。

　　“训练结束。总共射出三千六百四十一箭，命中率百分之九十二。合格。”

　　苏小小曾经说过，射箭达到优秀之后，他就算出徒了，就可以离开训练场。

　　吴空一直都很期盼那一天。可今天还是没实现目标。

　　不过，总算完成训练量了。下个月的化磁丸算是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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