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古往今来，无论是帝王还是普通人，都想要长生不老，可真正长生的又有几人呢？
沐君承觉得自己跟母亲勉强算的上是得了长生，可那有怎么样，他的妻子，儿子，父亲，都因此而死了，母亲每年都要经历一个月的蚀骨之痛，而他，每六十年都要经历一次轮回。有富可敌国的钱财如何，有挥霍不尽的时间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见不得光，在阴影里偷偷摸摸的活着？
在沐君承看来，他虽活着，但跟飘荡的怨灵，没什么区别！几百年来，晴柔在橘黄色的灯火下边为他缝制衣服的画面，是他活着所能汲取到的所有温暖。
秦羽一定不希望魏子杰承受这样的痛楚，让魏子杰顺利进入轮回，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的，这是他欠秦羽的。
“我们是不太一样，你是完整的灵魂，而我只是一半……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你这样干净的灵魂了，像天使一样！”
“天使？”魏子杰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们现代人不都把真善美比作天使吗？”
“现代人？”魏子杰眨巴着大眼睛，“你不是现代人？你穿成这样难道是因为你是古代的？”
“不像吗？”
魏子杰围着他，上上下下的一顿打量，“说真的，我还以为你是个英年早逝的coser呢？”
“coser？”这回轮到沐君承懵了，“coser是什么？”
“coser就是……”魏子杰搜罗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的词汇，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解释道：“coser就是角色扮演，比如我是现代人，想扮演古代人就穿成古代人的样子，假装自己是古代人……”
魏子杰还在想着怎么解释能更明白，沐君承已经点了点头，淡淡的说：“这样啊……”
他真的听懂了吗？魏子杰怀疑，突然想起，这么半天，这个长袍玉冠的家伙还没有说明白，他到底是谁！
“哥们儿？”魏子杰歪着头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我可以叫你哥们儿吧？”
沐君承微笑的点点头。
“那，哥们儿！这么半天，还没说你是谁呢？”
“我？”沐君承笑了笑，“我是羽儿前世的夫君……”
“夫君？前世的？”魏子杰张大了嘴巴，“这是聊斋新编吗？”
沐君承摇摇头，认真道：“是真的！我们在明朝的时候就是夫妻了，我找了她几百年！”
“几百年？”魏子杰警觉起来，“秦羽…不是！既然你夫人已经转世，为什么你还停留在明朝？这是中国版的《惊情四百年》？你不会是有什么不良企图吧？电影里可都演了，人鬼殊途，知道吧？你心里在乎她，就应该为她着想……”
沐君承打断他，“放心，我只是来还债的！把前世欠她的，这一世都还了她，仅此而已……”
“你上辈子做了对不起她事？出轨了？找了小三儿？也不对啊！你们那时候不都流行妻妾成群吗？”
果然是十万个为什么的八卦体制，沐君承不想跟这只无关紧要的鬼说太多，赶紧打住，“不说这个了，我保证我不会伤害羽儿！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吧！”
“我？”
沐君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啊！赵卓然说，要核实你的身份就要等DNA结果，现在，大家都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你还活着！要我把事实现在告诉羽儿吗？还是要她等明天的结果？”
赵卓然的灵魂变成了淡淡的蓝色，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早晚都要知道的，就告诉她吧！善意的谎言固然好，但雪窝里是埋不住孩子的！”
沐君承试探着问，“那你还记得你遇害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看见过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魏子杰皱着眉头，用力的敲了敲脑袋，苦笑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一股很香的味道，一个模糊的影子，女人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年轻的......别的，就记不得了！对了，你们刚才提到的杨明珏是什么人？秦羽为什么说算不算她害死了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那个人，是羽儿另一世认识的，现在，也是一个鬼，说什么谋害你不谋害你的话，只是羽儿的猜测，这世间有一种巫术，可以通过食取活人的命，换取自己重生，羽儿怀疑，这个杨明珏，就是在做这些.....”
魏子杰撇撇嘴，啧啧的叹道：“这么说来，这个姓杨的也曾是秦羽的老公？没看出来啊，这丫头活人的桃花不好，倒是有一大堆前世姻缘对她念念不忘！不过，哥们儿，这世间真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吗？”
沐君丞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你觉得呢？如果真有这样的法术，天地间不就乱套了吗？”
魏子杰点点头，“说的也是！”
沐君承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真正还活着的时候的自己，跟魏子杰完全不同，那时候的他，会为了关于长生的一点传说，付出任何代价。他莫名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些愧疚，有些不忍，没想到，他看过了沧海桑田，居然有一天还会同情这微不足道的人类。
秦羽等了半天，不见沐君承，便追到了走廊，远远看到沐君承兜着他的长袍阔袖在哪儿自然自语，便跑过去，问他干嘛呢？
沐君承看着秦羽对面的墙壁，问：“她看不到你，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吗？”
秦羽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呆立半晌，忽然把目光放在沐君承目光的聚集点上，激动的叫道：“魏子杰？”
沐君承过去一步，跟秦羽肩并肩站着，在她耳边低语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如果是为他好，就不要问太多再激起他的怨念了。”
虽说之前种种迹象表明魏子杰已经死了，但真正面对他死亡事实的时候，秦羽还是觉得生活被生生的挖空了一块。
话拥在秦羽的脑子里一大堆，最后只说出一句，“魏子杰，你还好吧？”
沐君承隔着空气，揽过秦羽的肩，轻声说：“他说，他很好！”
秦羽的眼泪又跑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又矫情又蠢，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已经发生的事也逆转不了，你不必这样伤心，他知道有你这样的朋友记得他，为他伤心过，就够了，生活还要继续，他希望活着的人能开开心心的……”
秦羽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认真的问：“沐君承，你是不是在蒙我？魏子杰才不会讲这样长篇大论的话……”
魏子杰在一旁无语的拍着额头，“这偶尔装一两回深沉，怎么还不是我了？看不起人啊！”
沐君承看着魏子杰身后的白光，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提醒他们，有话尽快说，鬼差快来了。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秦羽小心的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去做的？”
“没有了！”魏子杰脸上的笑涩涩的，“我刚明白自己已经死亡的时候，心里的确有很多不甘，想想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没有完成，真的是好遗憾，可后来，我发现，人死了，就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不可挽回，我已无能为力，既然这样，不如忘记前尘，重新开始……”
秦羽又问：“要不要去看看你的父母，还有娜娜，跟他们告个别！”
魏子杰笑笑，“我已经去看过他们了，也告过别了……”
楼道里渐渐出现一片白光，白光里走出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很严肃的样子，魏子杰也在这白光里显了形。
“子杰？”秦羽看到了他。
穿西装的男子冷漠看着秦羽，说：“没想到还能遇见你，既然是缘分，就给你一分钟来道别！”
秦羽看着那陌生又冰冷的面孔，有些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羽，很高兴，这个时候有你陪着我！”魏子杰上前一步，小声的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好！”秦羽轻轻的由他抱着，拍着他的后背，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光一点一点消散，魏子杰也随着那白光，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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